听徐恕一番无端指责,郑瑞心头火气大旺,立马回了一句:“不知你这判司是如何当上的,胡搅蛮缠不知所云!”他瞥了一眼徐恕,满是不屑。
闻听郑瑞出言不逊,徐恕也有了火气,怒道:“你这……你这竖子!不知仁义!”
“何谓仁义?”郑瑞双目直视徐恕,道,“你强加罪名于无辜之人,便是你所谓的仁义?”
“你的马儿伤人,还敢说无辜……”
“对,我的马儿是伤了人,可事出有因,非我本意。”郑瑞抱臂傲然道,“此事因某而起,某自当承担这孩子一切医治费用,却不是因为郑某人罪有应得,而是出自郑某人的仁义!”
这郑瑞一副傲慢嘴脸,让徐恕很是看不惯,正要出言讥讽几句。那李县令适时出声道:“郑瑞愿意承担此事自是最好不过了。本官看这孩子的胳膊应当尽快医治才好。郑瑞,本官命你即刻带这母子前去就医,不得有误!”
郑瑞知李县令解围之意,顺势道:“郑瑞领命!”
那张氏母子又向徐恕、李县令感谢了一番,这才随着郑瑞离开了来廷县廨。目送三人离去,徐恕也向李县令告辞离去。他因与郑瑞的一番口角而有些气郁难平,不过能为这张氏母子赢得官司,倒也宽慰了几分。
李县令擦了擦额头虚汗,呼出一口浊气。心道,这徐恕当真颇具乃父之风,执拗劲儿如出一辙;这郑瑞也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这两人遇上那便是针尖对麦芒,可着实折腾坏了老夫!
择善坊,徐府。
徐恕施施然进了院门,却见一老者盘膝坐在门廊下就着小几上的油灯翻阅书卷,他眉目严正,神色认真。几上的灯火随着微风拂来左右摇摆不定,他微微眯起双眼,凑近去看卷上文字,却不尽人意。徐恕上前将油灯拨亮了一些,道:“父亲,外面风起了,您进屋再看吧。”
老者抬眼看向徐恕,笑道:“这不服老不行啊,眼神不济喽!”老者姓徐,名宏敏,字有功。曾官至秋官(刑部郎中,素以执法平恕、以死护法为世人称道。去年十月,因力争为人诬告的道州刺史李仁褒无罪而被酷吏周兴弹劾救逆反,最后被武皇罢官。如今赋闲在家便与诗书为伴。
“父亲是正当年,怎能言老。”徐恕见父亲没有入屋之意,便背对门廊外坐下,为他挡住吹来的风,以免影响了灯火。
“今日回来有些晚了,可是州府里事忙?”
徐恕听父亲问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刚才在来廷县廨中的事情言说一番。末了,又道:“儿本是有些气愤那郑瑞,可一路走来,又觉得自己不应如此。”
徐宏敏认真的听完了徐恕的言说,问道:“这是为何?”
“君子以厚德载物,当有容人之雅量。那郑瑞虽说有仗势欺人之嫌、不懂礼仪仁恕之道,但他愿意帮助张氏母子已然有所进步,儿不能因他出言无状、态度傲慢而否定其行为,更不该因此心有芥蒂。”
“做事懂得自省,不错!”徐宏敏点头,又道,“那你如何理解郑瑞所言‘富者无罪也有罪,贫者有罪也无罪’?”
“这个……不过是那郑瑞托词……”徐恕回了一句,见父亲抚须不语,又道,“还请父亲指教。”
“我为你取字思正,作何解?”徐宏敏问道。
“为人处世要以公平正直为念,儿时刻不忘!”徐恕恭敬回道。
徐恕闻言略微宽慰,语重心长道:“儿啊,你如今已不是国子监里的太学生,而是手持国家法器的判司,万万不能单凭自己的好恶来评断是非,若是如此,你倒不如辞了这法曹一职,回家与老父我作伴!”
徐宏敏的一番谆谆之言,让徐恕内心顿起波澜,他躬身道:“儿惶恐,此次所为确实有欠妥之处。儿一定谨记父亲所言,不再任性妄为,一切以执正为念,不负法曹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