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等号召四方,踊跃参军,弃笔从戎,效班超之事!”
“杜九高,你手无缚鸡之力,莫不是去向那鞑子送人头?”
正激扬讲演的文士被呛了一下,看见露台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男子,神情严肃地正瞪着他。
看清其面目,杜登春急忙从桌上跳下,拨开众人,跑到了那人身边,躬身行礼。
“恩师您怎么来了?”
杜登春讪笑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朱常淓坐在远处的雅座之上,正好看得见露台边。
“殿下,那不是陈侍郎吗?”
李宝瞧见坐在露台边的那人,正是兵部右侍郎陈子龙,惊讶不已,这杜登春竟然还是陈子龙的弟子。
朱常淓静静看着,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子龙也是听说自己的便宜弟子杜登春组织了个什么西南得朋会,号为几社,这两日正在城中大肆活动。
得到消息,陈子龙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就赶了过来。
坐在那里听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出声将杜登春喊住。
杜登春没想到自己的老师来了,立在那里有些尴尬。
“你倒是把人家存古写下的东西喊得震天响,你怎么不自己写两句?”
这话让杜登春顿时脸上发烫,有些羞臊。
他刚才旁征博引的那些句子,那都是挚友夏完淳往日里的随笔。
“你小子,吃饱了没事干,我把你调到京营操练操练,也比你在这里耍嘴皮子强!”
“行啊,老师,您看我这哥几个,一并收了吧!”
杜登春一听,急忙接上了陈子龙的话茬。
陈子龙本想狠狠训斥杜登春一番,可终究是自己的弟子,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
“赶紧把你这文社散了,小心脑袋!”
“为何啊?”
杜登春十分不解。
陈子龙有些无奈,翻了杜登春一眼,很多话他不能讲,但他身居高位,久而久之也对潞王有所了解。
他知道,潞王绝不是一个能被人左右的君王。
若是还想着利用民意裹挟朝廷,那就是取死之道。
往日东林,复社风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更何况现在杭州已成大明中枢所在,乃是龙兴之地,岂能容许文社存在!天启党争之祸,便是前车之鉴。
陈子龙自从入朝为官之后,就一直很低调,深居简出,怕的就是有人将他架出来,做什么党社魁首。
杜登春年轻气盛,不知个中详情,只觉得自己一腔热血,无处释放,所以弄出了这么个动静来。
“可”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杜登春失望垂首,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服气。
四周他组织的那些同袍知道杜登春的恩师是大名鼎鼎的陈子龙,所以见陈子龙训斥杜登春,也不敢上前解围。
陈子龙更是严厉的扫视了一圈座中的少年们,深深叹息,曾几何时,自己也向他们一样,挥斥方遒,激扬文字。
可是,公私倾覆,天地崩离,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让他明白了,光有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都散了吧,江阴之事自有朝廷定夺,尔等不要乱议,当心为奸人所用。”
陈子龙语重心长的对四周的少年们说道。
一众少年闻声,纷纷向陈子龙行礼告退。
霎时间,整个酒楼都清静下来。
杜登春撇着嘴,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哭什么!空谈误国的道理,你不懂吗?今日,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陈子龙的话,令杜登春瞬间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最后一课?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先生要将我逐出师门?
一刹那,杜登春双膝发软,跪倒在陈子龙面前。
“先生,学生错了!”
“你是不是见存古做了知县,心中不甘人后,想有一番作为?”
杜登春低下头去,不敢回答,这就是他心中的想法。
自己的挚友夏完淳已经是朝廷命官,赐同进士出身,可自己还是一介白衣,心中有些不甘。
见说中了学生的心事,陈子龙不禁摇头苦笑。
“你呀你,也罢,你若是真的甘为大明洒热血,不怕死的话明日来城中校场找我,但先说好,从营兵做起。”
“学生愿意!”
杜登春目光坚定的看着陈子龙。
“去吧!”
等杜登春离开,陈子龙一个人坐在栏杆旁,默默喝着酒,心事重重。
这时,身边走来一人,径直坐在了他的面前。
陈子龙抬头一看,嚯!潞王殿下!
瞬间惊起,正要行礼,却被朱常淓拦下。
缓缓坐下,陈子龙心中忐忑不安,看来潞王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学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还是潞王亲自来了。
“卧子,你为何不早早将你这门下弟子们安排一番,让他们为朝廷效力?”
“回监国,臣不愿让他们做幸进之辈,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朱常淓心中大悦,果然是有风骨的,怪不得能收得夏完淳这样的弟子。
方才那杜登春,看起来也还不错。
“那杜登春,倒是适合做个营尉,教习士卒,稳定军心。”
陈子龙一愣,方才他还说让杜登春从大头兵做起,现在潞王直接任其为营尉。
这让陈子龙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杜登春这个愣小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估计是方才的话语,打动了潞王吧。
“多谢监国提携顽徒,臣一定好好调教,将其培养成栋梁之材。”
“诶~少年人嘛,当有此热血!方才本王也有些恍惚,忽忆年少时一统天下之壮志,感慨万千。”
陈子龙闻言,脑袋有些发懵。
年少时?
一统天下之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