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扣门而入,而江景却没有跟上,只是痴痴站在仍有杂草之地上。
江老已经半个身子探入,扭头看来说道:“愣着作甚,进来。”
江景摇摇头,看向眼前模样和师父一样的老人,平静道:“我已经不是男孩了。”
这下轮到江老愣住了,他稍稍怒道:“你在说什么,还不快进来。”
“你不是我师父。”江景挺直腰板双手负后道。
“江老”盯着少年,手中青筋暴起,最终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首先,倘若我犯了错,师父一定会及时教诲我,而不是一句下不为过。”江景站在那,好似亭亭玉立,却不是女子。
“其次,师父给我安排任何事情,都只会在吃饭前,而不是如此突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师父教我要懂礼,所以师父自然以身作则,他便绝不会扣门未闻主人言而直入。”
那“江老”点点头,单手一挥,变化为了原先的白衣老人。
“很不错,很不错。”白衣老人点头笑颜道,“看来我这机缘非你不可。”
江景仍是不为所动,白衣老人见状,继道:“随我一同进屋,我便将机缘给予你。”
江景又是摇摇头,直言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越是真假混杂,就越容易让人看不清。”
白衣老人看着有些不一样的江景,有些不解,好像这个少年有些出人意料。
“我虽不出过桃源,不知外面的人心险恶,但是我有一个好师父,他每天晚上有时间的话都会给我讲讲故事。”江景笑颜道。
“这些故事当中有行客行侠仗义,书生报国和小人与君子。现在我们就像小人与君子,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被压制是真,故事也是真,但是这个世是假的。”
白衣老人脸色愈发阴沉,问道:“你……凭什么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因为这里是我的心境。”
言语间,周围环境支离破碎,如同玻璃一般碎去,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出现在眼前,四周的枫叶不停挥舞。
白衣老人死死盯住少年,恍然间笑道:“不出意外,这一辈年轻人当中,我断言你是最优秀的。”
江景拱手道:“谢过。”
“我随时都可以毁了你的心境,你不害怕吗?”白衣老人身上的衣物逐渐变为黑色。
“知道害怕也没用,那就不害怕了。”江景应道。
“为何不愿意帮老夫一把,老夫只是想解脱罢了。”白衣化为黑衣的老人转过身去,“我这一辈子不曾害过一人,今日也是如此,所以我不会出手。”
江景沉默不语,老人继道:“老夫要走了,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前辈请说道,如果晚辈能够去做,那一定尽自所能。”江景鞠躬道。
“可否来一次小屋,我许久没有与人交谈了。”老人笑颜道,“这一次真的没有任何心思了。”
江景没有着急回答,想了一会说道:“我会先问师父,如果师父说可以,我一定会来。”
老人点点头,身形消散在海平面之上,偌大心境,只留少年一人。
江景再次睁开眼睛,自己依旧身处瀑布之下,巨石之上,没有之前的老人。
这一切就宛如梦一般。
江景向岸边看去,岸上有两人,杵拐杖的师父和那许久未见的赵师兄。
江景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再未见那枫叶飘落,于是谨慎问道:“赵师兄,师父为什么要一直喝茶啊?”
“虚呗。”赵奕笑颜道。
身旁的江老马上一拐杖打来,急道:“勿要胡言乱语。”
江景朝着两人跑去,开心地大喊道:“赵师兄,好久不见啊!”
待到江景穿好衣物,站到江老面前时,江老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被他人入了心境?”
“知道……”江景渐渐埋下头去。
“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你没有错,反而做得很好。”江老安慰道,“是师父我错了,没有告诉你有人能够入他人心境。”
赵奕看着已经有自己眉头高的少年好奇问道:“师父为何不说呢?”
“因为世上没有几人能够做到,所以我一直觉得没有必要。”江老自责道,“不过看来是我错了,抱歉。”
赵奕笑颜道:“书上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江景点点头,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最后问道:“师父,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不能去。”江老摇摇头,“他依旧是在诈你,你一旦去了,他的阴谋就得逞了。”
江景点点头,说道:“师父说不去,那我就不去。”
赵奕笑颜道:“一年不见,江师弟还是如此听话啊。”
“一年不见,赵师兄还是如此豪气。”江景嘻嘻一笑,“就是少年风范有些不见咯。”
“那也比你下田干活好的多,赵师兄我游历江湖,名号穿得甚远。”赵奕回怼道。
江景没有再怼回去了,因为他的确很羡慕赵师兄。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貌美如花的女子吧?”赵奕笑道,“明日和我一同下山,带你见见人。”
江景眨眨眼,抬起头看向赵师兄,刚要开口时江老说道:“不可,最近一段时间江景都不能下山。”
“为什么?”江景问道。
“倘若你再下山,那人定会再一次入你心境。”江老解释道,“等到你心境稳重,自然就是你下山之时。”
江景忽然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师父所说的下山之时,也就是要真的离开师父的时候了吧。
江老微微一笑,说道:“下山前,我会送你一把剑。”
话音刚落,江景马上神采奕奕,拉着师父说道:“走走,师父我们快上山。”
赵奕看着两人无奈地摇摇头,江景又回过头来说道:“赵师兄跟上啊。”
一炷香之前。
端起茶杯正欲喝下的江老忽然一愣,接着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这么唐突,不太好吧。”
王老头佝偻着腰坐下,“那好,你都不急,那我也不急。”
“有事快说。”江老皱眉道。
“你那关门弟子被人入了心境了。”
“你……认真的?”江老看向王老头严肃道。
“假的。”
“王廾匸,你……已经压制不住他了?”
“桃花欲落,我也将枯。”王老头点点头,说道:”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我不希望他祸害人间。”
江老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出门,那王老头又说道:“你那个赵徒弟正在上山,不妨把他也带去吧。”
江老回过头看向王老头,问道:“你不去?”
“我去了,难不成就能把他扯出来?”王老头无奈道,“这一切都只看他自己。”
江老缓缓点头,愈行愈远。
“世人都说桃源好,无忧无虑,可谁又知道其中难言呢?”王老头靠着木椅自言自语道,“王廾匸,廾匸,真是可笑啊。”
“沈公子送我回白皑州,也不只是送我和换一个消息这么简单吧。”段清泉坐在马车上对着门外说道。
“当然不止如此。”沈辰回应道,“有人在下棋,有人在搏命,还有人在等死,我可不想在里面当个眼中钉。”
“沈公子真是会说笑,难不成沈公子不是下棋之人?”
沈辰微微一笑,看向右边一位从树上直扑而下的黑衣刺客,只是不作为。
那黑衣刺客未近马车三步,吐血而亡。
“我的棋艺可谓天下第二,我真要动子了,他们都得慌!
但是我只是个书生啊,而且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