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积云将天空染成了黑色，只有层层积雷带来的一闪而过的光线，可怕的狂风和暴雨将能见度降到了最低，所有人都不能睁开眼，索性船上的除了艾萨克全是玩水的高手。

格雷戈现在那里像是一堵厚重，不可震撼的墙。

他的见闻色以圆状扩散开去，囊括了大半艘破船，他听见自己的老伙伴用那已经老旧不堪的身体在过于庞大的风暴中吱呀呻吟，但脸上带着的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表情。

他用见闻色观测天气，风向和洋流，一道又一道命令被撕心竭力的声音下达。

掌舵的改变了行船的方向，船帆降下又升起，几个鱼人像是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下了水，他们拖着船底合力将船推向了最合适的地方。

数十米高的巨浪自远处席卷而来，格雷戈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然后再次扫视了一圈已经做好准备的全员，等待船的攀浪。

他的神色自若一直维持到他看到了艾萨克仅剩几块钉在甲板上木板的狗窝。

鱼人顿时瞪圆了眼睛，面容狰狞。

惨白的雷光照亮了他可怖的脸，直到轰隆作响的雷音散去，才有鱼人听清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个蠢蛋！！！！”

鱼人们半张着嘴巴看向狗窝，愣怔几秒，所有还留有余手的鱼人顿时闹得一阵鸡飞狗跳。

“船尾！！！”

见闻色再次扩大。

格雷戈盯着越来越近的巨浪，目眦欲裂。

他猛的捏碎了手下的扶手，转头朝他们再次咆哮。

有鱼人跑了过去，因为惊慌失措还在甲板上滑了好几脚。

艾萨克整个身子悬空。

他勉强一只手握住了缆绳，因为巨力狂风，在突然增加的重量下绳子早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但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住艾萨克一点点滑向了末端。

那根缆绳有大多半已经被鲜血浸透。

这是艾萨克第一次直面大海的波涛汹涌，他被刮的睁不开眼也喘不上气来，只有垂下头才能勉强能看到下方翻滚的泡沫。

水面漆黑可怖，起起伏伏，不停翻滚涌动，那种景象足以吓昏任何一位深海恐惧症。

而最让艾萨克难以预料的，是他脑海中除去回忆那只已经成为他心理阴影的巨大呆滞眼睛，还居然在自顾自地一遍遍回放我心永恒。

高昂的女声混合着狂风暴雨让艾萨克内心澎湃。

他大脑一片空白。

像是只虫子一样在雨浪中翻滚。

操他妈的泰坦尼克号。

操他妈的大海。

隔着几米远的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鱼影，那家伙探出大半个身体握住了缆绳，然后交给了它身后接二连三出现的黑影。

它们急急的回扯。

也就在这时船猛的转了方向。

风声骤然减小，艾萨克狠狠砸上了船壁，剧痛让他指尖力气一松，掌心最后那点绳子末端也瞬间被抽走。

鱼人们一个踉跄，看着猛的蹦起，沾染着绿色，空空如也的缆绳一愣，又急急的探头往船外看。

艾萨克坠落进海。

在彻底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他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有个灰白色影子朝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还有操他妈的鱼头人！

艾萨克呆呆的看着那张嘴巴不停开合的鱼脸，心想。

他很快明白那家伙在吼些什么，接连几次起伏缓波荡过，数十米高的波浪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仅仅是愣神片刻，那艘破船已经擦着浪尖被卷了进去。

眨眼间船身便远离了他们。

艾萨克是个旱鸭子，他不停的呛水，瞎扑腾着努力将头努力抬高水面，还没等多喘两口气，一只手猛的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有东西在水底捉住了他，拉扯着他往海洋更深处钻去。

鱼头人的皮肤呈现出灰白色，漂浮在长发中的脸如同索命的水鬼，艾萨克仅仅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死命挣扎着翻起了白眼。

没有人不会在深海中遗忘恐惧，而且深夜的海洋温度，人在数分钟内便开始极速失温，艾萨克就算没有溺死也会被迅速冻死。

鱼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脸色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