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讲话，只是沉默着上前用力抱了一下自己的船医。

然后转身大跨步挺直了肩膀踹开一个挡路的鱼人，开始对着乱成一窝粥的手下们挨个下命令。

如果是他一个的话，绵延不断的复仇烈火迟早会将他燃烧殆尽，现在他却不是一个在复仇。

他身后还站着很多鱼人。

格雷尔望着艾萨克眼神漠然，就算他没有回应船医的话，他也明白人类完成转化的几率微乎及微。

即使救活了他，他的结局也大概率可能是变成那些可怕的怪物，但在那之前，如果这次能活下来的话，他无疑会变成自己手中一个真正的试验品。

他们会研究他被波尔蜜莉雅岛转化的每一个过程，并试图掌控那最终促使每个印痕物不断进化，进化，进化以至于最终使其脱离人性，身体束缚，彻底扭曲成怪物的力量。

没有人知道这些植株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根茎已经深深扎入海床源源不断的汲取地底的一切力量，它们还要长出美味热量极高的食物，不停的吸引一切生物进入它那张巨大可怕的嘴巴。

波音列岛，波尔蜜莉雅岛以及或者其他一模一样，只是名字各不相同的食肉植株就像是食欲本身。

它们贪婪的想要吃掉一切。

除了数百上千年时间不固定的不明繁衍外，他们有时也会选择生物标记或者说是寄生。

一棵树，一个果实，一只陆地生物或者一只海王类。

它们最终分化的结局各不相同，也许仅仅变成岛上驱赶动物的傀儡，也许是一棵或一只，像是岛屿本身一样食欲旺盛的动植物，或者是远离岛岸陆地，在深海中生长形体扭曲的深海怪物。

它们无一例外的丧失了繁衍的能力，就像是植株的分支一样以各种形态继续生存下去。

被植株赋予的无形的力量在促使它们不断进化。

也许在短暂极速形态分解后它们生长开始变得缓慢，但毫无疑问的事，它们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

它们也许会进食。

也许不会。

因为比起这个它们存在的的意义便只是生存本身。

从没有活着的鱼人见到过它们死去或者衰老。

除了……那种像是天灾一般的进化崩溃……

凭借对洋流和自然的熟悉，鱼人远比人类更加了解这些植株，他们知道世界政府对此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接连毁掉了不少子株，只留下母株波音列岛。

波尔蜜莉雅岛作为新生的一代，还没有走过它的第一个十年。

艾萨克还是它稚嫩的第一次尝试。

在它还是手掌大小的种子时，鱼人们便幸运的发现了它。

在它诞生的衰弱期，他们愈加肆意扰乱四周的洋流，让周边一切都更加混乱，而在它能够伸展出初生的花瓣，他们便开始尽责尽力驱赶一切鱼群，海王类，海贼以及商船。

他们饲养它像是饲养一只珍贵的母牛。

就等着它产下崽子然后趁机搜刮干净它的奶血和肉。

不过为了避免自讨苦吃，他们没有更改海上航路，没有指针能指向这里，而即使是最贪婪最富有冒险精神的海贼也不会主动来无风带。

在那件事之前，波音列岛一直存在在格雷戈幼时的童话故事里，他也一直将视作一个神奇，危险，有着美味食物，充斥着浪漫和梦幻色彩的自助餐美梦。

然后幼童变成大人，美梦换成梦想。

他对陆上的一切着了迷，所以他召集伙伴，凭借年轻一腔热血，从深海万米之下的鱼人街冲向了海面，发誓要闯出一片天地，变成与故事书里的人类别无一二的海上男子汉。

初尝风雨的历险美好又令人向往，每当和同伴在船上共饮，一同欣赏鱼人街永远不会出现的初阳星空，他都会由衷感谢那个做出出海决定的自己。

他们游览四海，从不纠结于任何一条航线，因为异人的外表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招人待见，但总归来说，旅途还算是美好的。

“出航太久，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忘记了哪个鱼人在宴会上这么说。

他也这么想，就下令返航。

他们开始返回新世界。

然后在接近家乡途中，一场短暂又可笑的“巡查”过后，他们迎来了噩梦一般的八年。

志气青年消失了。

内心残缺的他带着一艘残缺破烂的船，一群更换迭代，同样残缺的同伴，像群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般狼狈不堪从新世界逃到了无风带。

他渴望力量，却对力量的获得懵懂如雏鸟:

他对恶魔果实毫无兴趣，又对海军的力量痛恨至极，而鱼人的一切在那群噩梦面前又像是个笑话。

所以他才在绝望之下，把旅途中的对天灾般的恐怖力量爆发惊鸿一瞥当成了终生妄想，将自己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一股脑赌在了波音列岛。

他搜刮故事孤本，寻找岛屿种子，驱赶力所能及能驱赶的一切鱼群海王类鱼人人类或者别的什么。

他把过往埋没，他把未来其他可能丢掉，他让仇恨变成了自己本身，然后前后辗转反侧日日夜夜又耐心等了八年，终于等来了唯一一个活着的转化者:

艾萨克

鱼人的死敌。

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