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遥遥传来,入得耳鼓,倒十分清晰。那声音颇为低沉,慵懒,就仿佛说话之人此时在梦中梦呓一般。
李修成抬头便看到这叫巧奴的女子缓缓起身,而后再行一礼,微微侧身,让出了台阶正中之处,而后忽闪的大眼睛冲着李修成眨了眨眼。
自然理会了意思,李修成一把又扶起萧静生的手臂,二人缓缓一级一级台阶的走了上去。
“好了,到了。”
走到台阶最上一级,李修成先站定,轻轻拉了一把萧静生,轻声说道,而后才朝着仪台另一头看去。
此时仪台上歌舞已休,正中央铺着一整块颇大的不知是何物所产的白色地毯,那莺莺燕燕的一众女子此时正分立地毯两侧,好奇的朝着二人打量来。
一个少年,远远看着,怕是与自己二人年龄相仿佛,穿着一袭白色长衫,长发披散,慵懒的坐在当头一处低矮长木桌后,桌上摆有瓜果酒水,左右各有一个着绿色丝衣的女子端坐。
“山野妖类行事无端,倒是迁咎二位了,”少年缓缓开口。
“不当事,不当事,”李修成本是满腹牢骚,不吐不快,可见这少年一片大家气派,久养的书生气质又跳将出来。但记得巧奴所叮嘱的,也只敢作简短回应。
“此间因果,我自当派人收拾首尾,你二人无须太过担心,”少年双目微阖,仿佛一副未睡醒的样子。
不知如何回答,李修成微微侧目朝那巧奴看去,那巧奴一副笑颜嫣然的模样,双目却是隐晦的眨了眨。
“那谢谢大老爷,”李修成连忙回道,心中却嘀咕,看着不比我们大,怎的就成了老祖宗、大老爷了。
“上门即是客,二位还是站近些说法,不然显得此间主人,太过失礼了不是,”少年朝二人揽了揽手,这小小动作仿佛颇为辛劳,手未动得几下,就又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多谢大老爷,只是”李修成低头看看二人的靴袜,从洞中一路行来,两人靴子上自然是沾染了不少泥土,若是踩将上去,怕是要毁了这大好的地毯,自然是不太好意思了,“我二人靴袜具脏,还是莫要毁了大老爷的地毯了。”
“不妨事,近前来些,湘水城年年祭,脏了块地毯,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听得主人再请,萧静生拉了拉李修成的衣袖,让他勿要再多言,听从吩咐便是。
“也罢,到了此间,还是要看清楚大老爷模样才是,回头去旁人分说,也好有个描述,”李修成也不再多话,又抬手搀着萧静生朝前走去,直至桌前才止步。
近了再看,这少年当的上‘好看’二字。玉面脂肤、眉若柳叶、鼻若悬胆,嘴唇棱角分明,有点像上了釉的瓷片似的,只是那双目却是微微闭着。
“二人如何称呼?”
“大老爷,我叫李修成,他叫萧静生,祖祖辈辈都是活在湘水城中,”不敢再无礼直视,李修成赶忙回答。
“酒祭萧家?我是记得的,与他祖上当是有过一面之缘,怎的如此拘谨,”少年兴许是坐累了,懒散的躺向左侧侍女怀中,一片温香软玉,他仰着头打量着二人。
“大老爷,我近日眼睛坏了,看不见大老爷,所以不好答话,”听闻言语间提及自己,萧静生只得躬身拱手道。
“本来好好的,喝了你山洞里面的水才坏的!”提及此事,心中又是愤愤,李修成顿时又忘了巧奴的叮嘱,当下补充道。
“是我二人行事鲁莽,那钟乳滴水,乃是它自然之事,也未请我二人饮用,祸福本无门,庸人自扰之,”萧静生生怕李修成说话孟浪,恼了这奇诡的大老爷,当下又说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庸人自扰之,巧奴当面说你二人是凡俗愚子,你则自称庸人,当真是有意思,”少年展颜一笑,那双眸子到底是完整的睁开了。
李修成偷偷打量,心中却是一紧,只因那少年双眸的瞳仁与常人有异,左目瞳仁为黑色,右目却是蓝黄两色各半。
“来来,你们二人都坐下,就与我对桌而坐便是了,萧静生你先把手腕伸出来,让我给你瞧瞧,”伸了个懒腰,这少年坐起身,挺直了脊背。
李修成扶着坐下,萧静生朝前伸出了右手,只感觉两根温润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手指撤去,少年展颜一笑:“哈哈,也不知道你是命好还是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