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萧静生亦是有点默然,但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与李修成讲,只得从当台一侧摸了块抹布一声不吭的擦拭起当台上滴落的菜汤。
李修成侧身看了一眼这个闷葫芦,心头更是生气,索性提溜着食盒弯腰从暗门又钻了出去,待到了当台外,更是用脚踵将暗门磕上,大踏步的朝前室走去。
待走了几步,又原地顿住,转身抬头朝萧静生看去,两人一高一低,隔着当台上的木栅栏四目相对,眼看着李修成眼眶都红了。
“哼!这银钱可不是为了我李修成一人!这解忧当是我李家产业,可不是我李修成的产业!就凭咱两的月钱,何时才能攒够钱去周游列国,何时才能买够那些书册,莫非真要像你小叔、吾父一般困守这解忧当?咱两幼时之梦,你待到何时才能作真?”
李修成说完,再不回头,愤愤的离了解忧当,剩了萧静生一人默然呆坐,只是脑海里涌现出年幼时两人对着湘水许下的豪言壮语。
“我李修成一定要像书里所说的,在世上最大的国里当最大的官,到时候定带着萧静生吃遍天下美食,饮遍天下美酒,看遍天下美人!”
“那我萧静生一定会帮李修成当上最厉害的大官!哈哈哈哈~”
那一日,两个幼童还学着书里所说,在湘水边割指滴血饮酒结拜。先不说俩人本就是血亲,那一夜虽是明月朗朗,可或许是偷出来的柴刀太钝,又或许是太过于紧张,到底有没有割破手指滴出血来,谁也不知道,只是二人将一大碗酒喝了个干净,通通醉翻在地,睡到日上三竿才懵然醒来,各自回家后亦是受了一顿胖揍,但当日状况自是二人之间的秘密,谁也未曾向旁人透露半点。
三日之后,那商旅老父果然失约了。
无奈何,萧李二人只得在祭祀前一天,藉着帮忙布场的机会,将一坛庆州秋给替换了,第二日甚至从头到尾观看完酒祭,直至数百坛佳酿纷纷倒入了湘水,酒祭如往年一般顺利未曾生出任何波折才纷纷松了口气。
可是,哪知今年湘水祭之前,不知怎的,这去年之事竟然走漏了消息,前日关张之前,有十数个异国商旅效仿那老叟之法前后来了解忧当要当东西。
含混说来,萧静生并未违背祖训,依凭祭祀谋利,但真要传出去,这可不是挨板子的事儿,到时候俩人少说得去官衙走一遭,更是要连累萧家这祖辈的酒祭主祭之事。真要如此,怕是得把萧家老爷子气出个好歹。
“修成,你去,你把门打开,安排下,排个次序,让他们挨个再来,”伸头缩头皆是一刀,萧静生心底打下了主意,不管后续如何,昨日托词主家有事不开门,今日总不能再不开门,让那些商旅围在门前,这种异样,临近十年之期的湘水大祭,莫要引起官署注意了。
李修成端起茶杯痛饮一口,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后室拿了一串竹牍后,仿佛赶赴刑场一般,几步绕过屏风,将门栓放下,开门踱步,一气呵成。
在台阶上站定,李修成环顾一圈,微微皱眉,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丝诧异,这些异国商旅看起来年岁都不小,皆是满头苍白,但个个容光发亮,当得起一个鹤发童颜。
“小子李修成,忝为解忧当掌柜兼任司理,昨日家中偶有急事,今日清洁打扫之后方才开张,各位久等,”朝着四面连连拱手,李修成虽年少,倒是家学所在,却也有几分风采,“常言道,人浮于世,若鱼逐水而居,浅滩、深潭总有暗流、潜涌,偶有困顿也是常事,诸位看得上这小小解忧当,已是李家莫大面子。”
稍作停顿,见左邻右舍渐渐退去,李修成心底松了口气,双手奉出那些竹牍,继续道:“但解忧当所作营生乃祖传,祖上曾言,来客名讳、所当之物等皆不可传于第三人耳,且解忧当所存银钱也不知是否可满足各位所需,各位可否论个先后,在小子这领个次序牌且离去,稍后小子再一一去请各位长辈来解忧当品茶。”
话说完,李修成恭敬的双手奉牌,也不多言,仅微笑示意。
十数个商旅闻言皆是哑然一笑,虽穿着各异,但仿佛暗有默契一般,其他老父也不搭话,只有一位朝前一步排众而出。
只见这老父左手屈肘横臂摆在腹前,右手按左胸行了个礼,缓缓说到:“李掌柜太过自谦了,老叟与其他同行以经商为生,恰逢其会到了湘水城,也是运道好,碰见了一桩大生意,各自占股共襄其事,却也都是短了银钱,多方打听得知这湘水城内,论及当铺口碑等,解忧当应是首屈一指。巧合之下,我等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解忧当。”
听闻此言,李修成当即愣了一下,也不知如何回应,心头暗恼这萧静生把自己推出来,自己则是躲在屏风后看戏。
“至于,李大掌柜所说隐私之事,我等本是为了同一桩生意凑集银钱,也不在意那些,况且现在日头不短了,拥在这大街上也不是一件美事,何不李大掌柜让我等进去后再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