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坊的数百年老字号当铺解忧当铺已经是闭门第二天了,门外里外三层的围着十数号他国商旅,将湘康大街都占了一小半。周边街坊也是不明所以纷纷拢来看热闹,怕是人愈发要多起来。
解忧当是临街的三进门面,最外一间是会客厅,大门常年打开,距门口不过三步则是一片硕大的屏风将厅内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会客厅正中则摆着一张六人座圆桌,四角还布有财树等四季常青绿植,其余就别无它物了。
穿过中门,再往里再进则是一人高,左右接墙而立的柜台,则是当物所在。最末一间则是当铺的仓库。
此时解忧当大门紧闭,将门内外两方天地隔绝开来,街上的喧闹嘈杂也仅是隐隐约约传递进来。两个穿着青黑两色长衫约莫十七八岁光景的少年正对坐在六人圆桌的两侧,青色长衫的少年犹自向黑色长衫的少年抱怨着。
“静生,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这么哄闹下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静生,你倒是说句话呀”
“要不,我们去报官吧,静生,你跟李总捕头熟,你让李总捕头把他们驱走就行”
“静生,实在不行,你随便挑一家答应了也成啊!”
“萧静生,要是事情闹大了,咱们俩可都麻烦大了,”青色长衫的青年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不禁的打了个哆嗦,而后更是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口中更是不断的呢喃着“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李修成!你给我安静一会!”名为萧静生的黑衫青年也是抱着头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面对现在的状况,他亦是有些悔不当初,造成现在的局面,缘由还得从萧李两家以及去年的湘水小祭说起。
说起李家,这解忧当,是李家世代的产业,不知是因为当铺有伤天和还是命中如此,自从迁民到湘水城后,李家代代皆是一脉单传,人丁单薄,另有薄田几亩之外,也就这一处产业,只能兢兢业业的经营着这一家当铺。
而萧家世代为湘水祭最重一祭的酒祭环节的主祭,或许是祭祀之因,萧家每代婚娶拢共都只得两三子,也未能开枝散叶。
当年迁民之时,萧李两家就相互扶持而来,往后也是互结姻亲,经年累月,正所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家人丁单薄,萧家总有余子需要找活计,两家也就商定了,李家世代为解忧当掌柜兼任司理,而萧家次子则在当铺担任朝奉一职。
去年此时,是萧静生在店内坐镇。当日,有一作商旅打扮的古稀老父只身来到解忧当,言称做生意少了银钱,于是特意过来典当一个绿玉扳指,当作两千钱,当期为三天,息金为五十钱,若三天后未及时赎回,则转为死当。且若真成了死当,只要店家为其做一件小事便可,事后绝不以任何事由反悔。
萧家世代主理酒祭,此祭专向人仙祭祀人间各种名酒,当然亦是不缺乏各式陪祭物品,因此对于金银黄白之物了解颇深,萧静生当下便分辨出那绿玉扳指作价当逾数万钱,若是当下接了此当,那老父又未按约来赎当,之后反悔可就把解忧当招牌给砸了,为了这李家解忧当的千秋招牌,萧静生自然要与那商旅分说清楚。
彼时,萧静生将此物价值以及其中利害关系与老父一一分说,可那老父自始至终也坚持只当两千钱,并说自己做生意只短缺两千钱,且只需当三天,若是当多了息金上划不来。且言及那顺手之事,也需立下当约后,才肯吐露,更让萧静生心生不安来。
两人直从前半晌谈到近晌午之时,李修成恰好提着食盒前来,见到此情景,当即就接过了这档子生意,把萧静生赶去了后室去当台寻个地方就食。
不到一刻,李修成便拿着一张字据迤迤然进了后室,并将字据与绿玉扳指都交由萧静生收好,而后支取了两千钱返身又出了去。再过得一会,萧静生更是隐约听到二人竟联袂出门去了。
待萧静生将食盒内一干食物吃的一干二净之时,李修成领着两个仆役抬着一大坛子酒就进了当铺大门,而后指挥着两个仆役将半人高的酒坛子抬至房角,最后随手从怀里掏了几个铜板作了打赏之后,也不管两个仆役作揖谢赏,便迈腿进了后室。
“那李姓老叟如果逾期未来赎当,你到时候只要将这坛子庆州秋替换原本的那一坛就行,”李修成一边打开了当台的暗门,弯腰进了当台,一边闷声说着。
“你说什么?那老父说顺手而为就是此事?”萧静生坐在高椅上正收拾着食盒,听闻此言,连食盒都不收拾了,居高临下侧头斜眼的盯着从暗门里钻了过来的李修成,“你怕是要死了,这事儿一旦被人知道,我们俩就有大麻烦了。”
“你怕什么?历年来酒祭都是你家说了算,而且酒祭上的酒都是由城守府搜罗而来,反正到时候那些名酒佳酿都是倒入滚滚湘水中,谁的酒也都是大差不差的,且那老叟也赌咒不会对他人言及此事,”李修成撇了撇嘴,完全不以为意,继续收拾起食盒来。
见萧静生依旧是看着自己不搭话,李修成心里也是一阵烦闷,当即将食盒几下收拢好,不顾自己衣袖都沾上了油渍,愤愤说道:“那老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当物为假,求事为真,那立的字据也未曾要去,若是真成了死当,都不用进当铺的账面,那扳指咱两转手寻个地方出掉,数万钱就成咱两私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