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冰上浇着些果肉。
色泽剔透的碎冰泡着果汁甜蜜,瓜果碎染着冰丝的凉。
份量不多,但消夏的诚意很足。
其实并不入文明的眼,但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实在算的一顿完美的甜点,他也吃的痛快。
忽有桌椅大声碰撞的刺耳声音,周围皆抬头看去。
一名士子揪住另一员的领口,五官几乎都狰狞的眼挤到一处,厉声,“你再说一遍?”
嚯,这是怎么的?前后左右无不竖起耳朵听,食堂他处的人都遗恨离得太远。
“战国群雄,无有以儒强国。”那人也不气虚,还真的一腔意气直抒胸臆。
一语落定。
食堂豁然安静下来。
有几个士子开始起身,插手分开他们。
其他人彼此交换眼神,一阵安静,皆是垂眸。
愤怒狼狈的士子难掩惊怒,然而环顾一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切齿含恨,回眸一眼,踉踉跄跄的自行离去。
两方相争,每一个看客都是强势方的阵营的。
参与“仗势欺人”的文明失魂落魄的舀刨冰:所以创业风险大……闹这么难看,这怕不是得打起来……他一个打工的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站在洛阳学宫这边打倒儒家?
好一会儿的安静,身旁有人低声聊起天来:“天人怎么解说匠籍来着?”
“哦,还是那个,垄断,匠人的儿女只能当匠人,是吧?大官的儿女不也只能恩荫当大官吗?各司其业。”
伴随着一片倒抽凉气的低呼声,文明一口刨冰梗在喉咙口:
每次听到老乡的天人特色古代解说,总是让他有种恍惚感。
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很有道理。
总感觉自己和这个时代,一定有一个不对。
“不愧是他们。”
“我信了……那匠籍怎么把自己垄断成这样了?”
“五行谶纬不知道哪个干的,这个你还不知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不是,连匠都有不同的供职方向的,有兵部有工部,还有司农大医,为什么要罢黜百家?”
“谁知道呢,等等,等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定下的意思是,做官的人必须要了解儒家,只有过了儒家考试才能当士人。”
“嘶……”
到底是跑了呢?还是继续坐着看呢?或者旗帜鲜明站在洛阳学宫这边打倒儒家?
磨磨蹭蹭把刨冰吃完,这件事还是没个头绪,文明一声长叹,起身送空碗。
“百分之四十九”
*
“宿主,有人想攻击你诶。”系统浮出字面,表示担忧。
“不会吧,我这么老实的女孩子,平时吃吃喝喝,种花种草,向往下一个转角能遇到小美人,连逗乐子都是找系统,我不乖吗?我甚至还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有人要攻击我?”扇扇子,把旁边冰鉴凉气往面上送的顾宸表示委屈。
25:……
25气到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东西?
“可是真的有人要攻击你……”
“怕什么,”顾宸抬手举起绢扇,挡住阳光,凝视着绢扇丝路,还有上面绣得娇艳欲滴的牡丹,信誓旦旦,“虽然我身娇体弱易推倒,但国家肯定能保护我。”
25气绝,“可他巡狩洛阳了。”
千错万错最大的错,大概就是自家宿主瞅了一年的《史记》,周天子巡狩,秦始皇也巡狩,给了某位君主了不得的启发。
淫雨霏霏,雷响闷声轰轰。
昏沉的天黑压压的像是要倾斜下来。
或者真的已经倾倒了下来。
洋州已经接连不断的下了许久的雨。
自然的伟力下,翻身的地龙,倒灌的水蛟,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机,漫漫而来!
大型的木械飞快的挖土,倾倒在斜坡面,往下一倒,便有无数拎着袋子的男男女女围拢上来,也不嫌脏污,把泥沙拢进袋子里,哪怕满脸满手的泥垢。
披着蓑衣的力夫艰难地托着沉重的沙袋,搬运到旁边的三轮小车上,小车被塞满,胶底带花纹的鞋踩踏在脏水横流的泥泞地上,安安稳稳的快速奔跑推走,又有新的空小车到来,几名小吏带着手下在旁边登记搬运数量。
无数大夫各自备药,防治伤寒以及包扎划伤的破口。
看顾幼儿的人们,早已带着孩子们沿着大路转移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纵然忙碌,却是丝毫不乱,生机勃勃。
有人披着蓑衣在奔跑。
身后无数兵将官员同样顶着蓑衣跟着。
到了一间屋子,他拿起千里眼,肆意的泥水早已模糊了镜片,擦一擦再看,目力尽处,仔细辨认,天地的浑然一色间,确实有两个红标。
一个在左右摇摆,一个在上下浮沉,时隐时现。
“从观测点看过去,一旦两个标记重合,就代表超过了安全水位线,我们会立刻安排上堤。”耳边像是又听到了坚定的声音。
“我一直很喜欢有个人说的一段话……”
晴空万里,顾宸抱出自己的旧衣服,往车上放。
“总有些东西是不能亵渎的。天破了,自己炼石来补;洪水来了,不问先知,自己挖河渠疏通;疾病流行,不求神迹,自己试药自己治;在东海淹死了就把东海填平,被太阳暴晒的就把太阳射下来……”
禁卫抄录飞快。
顾宸却迟疑着没有说下去,只是点点头,“那个人说的真的很好,他们也是……他们只是因为被打压的太厉害,麻木且学识有限,不知道如何去做,在灾难面前手足无措,可他们从来没输给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