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明晃晃的火气蒸的晕头。

推开虚掩的门，王大回到了自家。他身上满是热腾腾的淋漓汗气，连手边的荷叶包裹都跟被水洗过似的，聚成小股，往下连绵的滴着水。

家里乖觉的弟妹抱着水盆迎了上来，叫他解衣洁身，不过眼睛早绕着被丢在桌上的青色的荷叶包打转了，不知这回里头又滚了什么鲜嫩的果子。

唯有老母眼尖，瞅见大儿惶惶然的白着面，一看就不寻常。

挥退其他娃儿，叫他们往后去，“怎的？”

王大白着面，就眼睛黑漆漆的，没半点光，压低了声音，“王氏血脉不好，天人有心疾。”

王老娘唬了一跳，下意识拍腿要喊，又挤在喉咙口，翻滚出赫赫动静，呆呆地突大着眼睛，直像被兜头的雨浇了个正着。

王大一家，是王氏的佃户，或许还要加上原本两个字。

王大也很不清楚。

哪年哪月的来了蝗，又被指派叫下海，只不叫他们往深水去，只在浅海附近捞草，不拘整末，全要。好在数九寒冬的，海水竟也不冷，还有几分温暖来，至少比起往年窝在屋中彼此瑟瑟发抖，要强上许多，至于日以继夜的泡水，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再打听一耳朵，主人家的女郎得了当今圣人看重，提拔了去，没准儿啊，要当皇后娘娘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最高兴的是，上头高兴了，底下人肯定也能得个赏。

后来的后来，王大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第二日被拉出来，说给他们立户分地。

什么立户分地，王大咋舌。

听老人讲，就是主人家不要他们了，叫他们去外面受人欺辱，还有服役。

惶惶然的，王大心里没底，听人讲就是几个妖女惹事，几近恨得要闹起来。

不过那些妖女都是有大法力的，多嘴舌的第二日就被拉了出去，王大也就泄了气，等着被赶出去，只想着他也是好邦邦一条硬汉，莫堕了名头，再见到要恨恨骂上几声。

后来……

早先别家农户什么样，他也不晓得，他只知道，自个儿立户的样子，已是他想不得的美事了。

往日里一年到头没个闲，不只是农忙，织麻第一等的要给主人家，操练打猎要给主人家献兽畜，至于被主人家唤去修建屋室，更是寻常。

没有了，现在都没有了，他当然还可以去干这些事，不过麻是他的，兽是他的，修建屋室大路还能得赏……不是，工钱。

要给皇帝交税。

不过听说琅琊郡这一片，税也是自留的，交上去的钱粮，刨掉各种奇奇怪怪的器械，还有土料，就是给他们的工钱。

那交这劳什子税做什么呢？

王大有些想不通，看着一队队车从这个路溜溜的走，一队队车再从这个路溜溜的来，他挑着自家做的便宜饼汤叫卖，又能得些实手的银钱，往各种摊边看的胆气也足了，再租用在地里的器械，连耕地的苦都轻了。

王大才有些明悟，过好日子的。

王大仔细跟着打听了许久，才晓得主人家的女郎可不是什么皇后娘娘，是那天人下凡，王佐麒麟下界，一口吐息灼死了蝗灾，又是把这处成灾的雨，赶去旱神肆虐的地方，反正啊，那是风调雨顺。

那些才不是什么妖女，那是天人点化的神女，当初那些个多嘴舌的，居然是在哄他们造反。

王大后怕极了。

故而神女叫他们听课，他也乖觉的去了，十分听话。

如今的王大耳聪目明。

遇事也说的出三分道道，终于晓得，虽然天人还是那天人，不过神女确实是没有被点化的，她们是替天人传声的巫，或者像是庙祝。

除了佃户以外，别人家的生活他也凑热闹听过，大抵都是如此，从前过的苦，但天人下凡，风调雨顺的，又压着了各种恶虐，就不苦了。

他唯一没想过的是，若有一日，那位偶然下凡，高坐明堂上的天人不在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

“当然是，读书了，只要这些学问流传的够广，扎根于百姓中，屹立不倒，你们自然会过得很好。”面对不安的医女，顾宸缓缓劝慰，“我在与不在，其实并不重要，”目光放远对着虚空。

“所有势力的基本盘都是百姓，记住了吗？”

“是。”无数医女部曲齐齐俯首应声。

25光幕上，浮现出一个微笑表情，顾宸透过那张蠢蠢的笑容，看向后面一个光幕。

平平无奇的黑色界面，绿色加粗的字体：

气运目标：该小世界第一家族李唐皇室（已废弃

该小世界第一家族（进行中：百分之四十六

指令：所有系统任务，限制，及奖励，为系统25服务。

顾宸垂眼，喝茶。

看样子金主爸爸对她的项目很满意，资源都倾斜到这个地步了。

就是死抠了点，一开始连骗带吓，现在也是，连个商城都不给她开，就哄她自我放飞，自己往上爬，抗争反派女配的命运。

简直半点不走心。

虽然给了一个绝对的高起点。

太平盛世的贵族女，才有机会被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