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在淮城的另一面，两人一大早便顺利进城。淮城以桑蚕闻名于世，商船往来众多，是各地宾客汇集之所，因此也亦是歌舞烟花之地，热闹非凡。

刘知易虽生在京城，见过繁华之地，却仍对这淮城风光感到惊奇。相比京城繁盛，这淮城民风倒是开放许多，道路两旁不少酒楼赌坊，更有青楼女子在外妖娆揽客。刘知易却发现齐月对这城市风光毫无兴趣，一路上话也不说，只顾着走路，他也不敢多做停留，紧紧跟着她。

“女侠，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齐月脚步慢下来，“别叫我女侠。”

“那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齐月受不了刘知易厚脸皮的询问，说道：“无伤。”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真实的名字，即使齐月这两个字已经是几百年前的历史，她也不愿让人有任何一丝可能将她和曾经的安朝罪人齐月联系起来，那让她感到痛苦。

“吴伤？“刘知易开始琢磨道，”永无伤痛，这个祝福倒是很适合你们当道士的，日日跟妖魔鬼怪打交道……“

“我不是道士，”齐月又打断了刘知易蔓延的想象力，“并且，这不是什么祝福。”

刘知易看着齐月的冷脸，楞了一秒，想是所说戳到了她的痛处，立刻岔开了话题：“那个……你饿了吗，一路上你都没吃东西……”

“不饿。“又是简简单单两个字的回应。就在饿字刚刚落地的瞬间，齐月听到了某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从昨晚到现在，刘知易啥也没吃，在这时胃开始了最后的抗议。刘知易的脸色变得有些窘迫。齐月从荷包里掏出些银两来，抛到刘知易手上，见他获至宝地稳稳接住，齐月提醒道：“算清账，最后带着那一百两银子一齐给我。“

“谢谢吴大恩人！“刘知易连忙应下，然后一溜烟地跑去不远的早点铺子。

待刘知易吃饱喝足，两人已来到淮城的西渡口。早上正是渡口繁忙时刻，不少光裸上身的男人在卸货，旁边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一旁监督催促。但偌大的码头除了庞大的商船，却不见其他散商船只、渡船和渔船。

齐月感到奇怪，她曾多次历经淮城码头，却不见这番模样，遂叫住了一旁正在挑扁担的老人。

“老先生，这码头如何少了那么多小船？“

老人气喘吁吁地放下扁担，手臂擦了擦胡子，问道：“小姑娘可是最近才来淮城？“

“正是。”

“最近这河里不干净啊！”老人睁大了眼睛，皱纹挤到了一处，“这段时间，小船出了好几次意外了，据说啊，是水里的恶鬼来讨人。就是大的商船都带着道士一起走，原来河上的那些花船游船，到了傍晚就不敢再开了啊……”老人极力渲染水鬼的恐怖，“那些人捞上来啊，脸色惨白啊，眼睛睁得可大，嘴巴却是笑着，瘆人得很，城里的道士说是这些人被水鬼吸了精气。你们若是要渡河，便跟着那些大商船去才好。”老人说完，再三嘱咐，背着扁担走远了。

“两位可是要渡河？”突然，大商船上一个公子哥走了下来，督工的中年男人纷纷颔首致礼，仔细瞧瞧，可见年轻公子身后随了个道士模样的人，胡须长而白，穿着黑白二色的衣服，看行头倒是颇有道士风范。

“我们商队今晚前往湖州，若是顺路，两位可以只付少许钱，一同前往。”

刘知易一听到“湖州”二字，完全不过脑子就应了下来。齐月转身看过去，与这领头的年轻男子目光相对。

男子见到齐月面容的一瞬间，楞了楞神，然后又回复了刚才的笑容：“若是这位姑娘愿同去，再便宜一点也无妨。”

是个人都理解这精明商人的言外之意，齐月一个刀眼冷冷射向刘知易，刘知易这傻子只能尴尬地笑着，摸了摸脑袋，想着这湖州怕是回不去了。

“可以。”齐月却单薄地应下了。

“在下赵彦，若二位不嫌弃，今晚可在这酒楼与我商队的兄弟们一同晚餐，然后一起前往湖州。”赵彦指了指手边的酒楼。

“可以。”齐月又是敷衍的两个字。赵彦心里暗想这冷面美人可真难对付，然后就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你知道河里捞出的那几具尸体在哪里吗？”

码头边瞬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赵彦身后的老道士打破了僵局，说道：“姑娘对着鬼神之事好奇自是人之常情，不过这尸体还是不要见的为好啊！”

“就你那三脚猫的道术，若真是河中恶鬼，你护得住这一整船人？”齐月眼神淡淡的，对着道士挑了挑眉——明目张胆的挑衅。

突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质疑，齐月的眼神犀利地仿佛将他给看穿，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愤怒，老道士脸都红了。赵彦听到齐月如此笃定的语气，突然对这道士产生了莫名的怀疑，又仔细瞧见齐月身后背着一把剑，像是确定了一般，客气说道：“在下与淮城官府有些交情，若姑娘能解决淮河水鬼一事，赵某愿意引荐。”

齐月扬扬下巴，自然地抱起双臂，说道：“带路。”

赵彦对身后的老道士安抚了几下，对旁边商队的人嘱咐了几句，便带着齐月来到了淮城官府，而刘知易，莫名其妙地跟着齐月来到了停尸房。

赵彦送完二人就折返回商队，官府的仵作分别递给齐月和刘知易两副白纱。放二人进了停尸房。刘知易刚踏进房间，浓重又呕人的尸臭味儿透过面纱依然压得他难以呼吸，而他却见齐月轻轻松松地走到尸体边，自然地掀开遮盖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