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易只知自己逃过一劫,身体也终于可以动弹,浑身脱力地顺着身后的门滑坐下去。
突然,侧边的窗口一阵碎裂声,一个纤长的身影带着月光破窗而入,又是一声凌厉的“咻”,那剑如同受到感召般径直从柱上飞出,回到那人手中。
刘知易如惊弓之鸟,刚刚劫后余生的灵魂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害怕震颤,他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待身影走进,借着从窗口倾泻而出的干净月光,他才看清了齐月的面目。那是一张瘦削的脸,骨骼清晰,鼻梁高挺,眼睛明明是标准的杏眼,却硬生生被冷冽的神色削减了柔和,徒留下来的全是漠视和疏离。
“看什么?又被吓到了?”齐月瞥了瑟缩在一角的刘知易。虽然五官因为害怕而狰狞在一起,但还是看得出样貌不差,衣裳沾染了碎干草,更显肮脏和落魄。
“你……你是谁啊……”
“我不是人,”齐月轻声说道,看着那小子又是大气都不敢出,才故意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也不是鬼。”
刘知易这才松了口气,眼睛局促地看着齐月,只当是她在吓他,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拘谨地拍了拍身上的干草屑,而后很有规矩地行了个揖礼:“多谢女侠相救!”
直起身子,刘知易却发现齐月并没有搭理他。齐月右手持剑,微微举起,左手伸出两指,抹过剑身,指尖出现一团萦绕的黑气,齐月轻启嘴唇:“李氏女,七年前死于山匪之手,倒吊于庙中房梁,加害周边十人有余……”
刘知易听着面前的跟他年岁相仿的女子心平静和地念出这个吊死鬼的罪孽,心中一阵后怕,见齐月准备出门离开,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跟上去问:“敢问女侠姓名,在下刘知易,今日凶险,幸得女侠相救,必定报答!”
“报答?”齐月侧过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知易浑身落魄的样子。
刘知易再急急忙忙地拍拍衣服,又慌张张地理了理头发,似是想让自己显得有能力报恩。“女侠,我虽现在身无分文,但那完全是因为我被山匪抢劫,我——我有亲戚家在离此处不远的湖州城,若女侠愿意,等我到亲戚家,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尽可满足您!“
齐月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下山,雨已经停了,只有在山间树木中奔波的点点水珠不时落下,听着身后那男人跟念话本似的骨碌碌吐出一堆所谓的答谢,齐月觉得聒噪,说道:“湖州?“
刘知易见齐月终于理了他,刚想开口继续就被齐月打断:“去湖州水路便要三四夜,这就是你说的三四日?”
齐月看着身后呆乎乎的男子,说道:“不需要报恩,救你只是顺手。”
“父母曾教导在下知恩图报,更何况女侠的救命之恩?”
“那你父母可曾教导过,大晚上独自一身,荒郊野岭,既不思虑安全,也非君子之道?”齐月回道,眸中净是冷淡,“若我没看错的话,你所穿的应是繁云锦,西州每年朝贡东朝的名贵布料,珍贵至极,那么你这种贵公子,为何流落此处?”
“我……”刘知易一时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全盘托出,毕竟自己身份还算特殊。
齐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不用多言,我没兴趣知道,下了山就别再跟着我。”她只留给刘知易一个淡淡的眼神。
刘知易迅速跟上,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侠答应他护送一路去往他湖州的舅舅家,哪怕不要脸地赖着都行。
等二人从山路下来,已是拂晓时分,东方微微泛出橙红色的光芒,原本寂静的森林间传来鸟雀叽喳叫声,掩过了昨晚深夜女鬼袭人的恐怖惊悚。
“女侠女侠,你开个价,只要能到湖州,我什么都答应。”刘易知见齐月开始快步离开,跑着跟了上去,生怕在这陌生之地又落单一个人。
麻烦!齐月心里不耐烦地骂道,从昨晚一起下山开始,这刘知易沾了滴雨水都一惊一乍,完全是没受过苦受过累的贵公子作风,她知道自己怕是甩不开这块狗皮膏药了,妥协着开口:“一百两银子。”
“成交!”
齐月回过头看着笑开花的刘知易,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走向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