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家六点多一点，天边只有几朵晚霞。

一群人跟在钱旭阳父子俩身后，挤进钱家院子。钱谨裕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给大家普及人的脑补神经非常脆弱，重物击打头盖骨破裂，脑袋里有可能出现淤血，淤血有可能压制神经、堵住神经，以及人一旦遭遇超过承受能力的刺激，精神方面也可能出现问题。

趁着钱谨裕吸引大伙儿注意力，爷孙俩到后院说悄悄话，两人回到前院脸色异常难看。

一群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散了。

这时钱母做好饭，吃饭期间，钱父有愧疚、也有悔恨，盯着父子俩不断叹息，可把钱母急坏了，考虑到儿子病情还没稳定，忍着回屋问老头子出了啥大事。

钱父回屋，钱母放下碗筷紧随其后。

钱谨裕撇头看着门外，眼珠子不安分转动几圈，他伸头看见钱旭阳碗里还有两口玉米粉葫芦稀饭，忙的咬住碗沿咕噜一口喝完稀饭，腮帮鼓的和小仓鼠一样，放下碗筷，十指张开有节奏拍打大腿。

你大爷的。

他真的疯了，干嘛学傻子细嚼慢咽吃饭。

钱旭阳眼底暗沉，竖起碗底唏哩呼噜喝完稀饭。他放下碗筷要走，一双灼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回瞪过去，不看过去还好，看傻子一眼，把他气得半死。

他非常熟悉这种奸计得逞的眼神。在农村，几乎每家每户小孩有很多兄弟姐妹，帮父母分摊一些家务，其中有一项刷锅碗家务，小孩们总是争先恐后吃饭，谁最后吃完饭谁倒霉，就要刷碗。

钱谨裕终于咽下稀饭，含蓄笑了笑，干脆利落拍拍屁.股离开堂屋。

到底谁四十二岁？

钱旭阳泄愤收拾碗筷进厨房，刷好锅碗，拎着刷锅水往猪圈走去，当他把刷锅水倒进猪槽里，猪昂昂喝水，他牙齿磨得嘎巴嘎巴响，傻子让他刷碗，他就刷碗，凭什么？

钱旭阳照旧在院子里冲一个澡，用毛巾随意揉搓头发回到房间。“Duang”，板凳倒地的声音，他寻着声音望去，微弱的月光晒在窗柩上，一个人有些慌乱站在那里，他看不清那人干什么，朝那个方向走去。

慌乱中，钱谨裕把本子塞进抽屉里，用肩膀撞了钱旭阳一下，掀开蚊帐躺在床里面。

毛巾被钱旭阳摔在桌子上，他紧抿唇，眸子锐利盯着蚊帐看了一个多小时。实在熬不住，他拖着酸疼的身体躺在床框上。

好家伙，人家呼吸均匀，睡得可香了，只有他傻乎乎站在地上气个半死。

早晨，钱旭阳睁开眼，天大亮，身旁又没有人。他下床，钱谨裕转身靠在墙面上，手背在后面，秀气的眉头打结，眼神不似那么清明，呆滞的眸子里包裹着阴寒，钱旭阳很快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站起来活动几下双臂，出门：“奶，碗筷我刷了，昨晚忘了告诉你。”

“刚刚我还和你爷嘀咕呢，你爸从来不做家务，只会拍拍屁.股指挥人干活，一猜就是你刷的。”钱母压下忧虑，打趣孙子几句，“喊你爸吃饭了。”

一阵龙卷风席卷钱旭阳的心，他臭着脸叫傻子吃饭，吃饭时，他故意弄出特别大的吸溜吸溜声。

钱谨裕细嚼慢咽，只见上下颚动，嘴唇未张开。

“爷，我找大队支书、会计开个会。”钱旭阳放下碗筷，黑着脸回屋拿薄本子和手指头长的铅笔，气呼呼离开家。

李会计、钱旭阳在顾大队支书家开会，明天就要收麦子了，三人商讨怎么分配大队人干活。

大队支书口述大队里的人以及知青人数，让会计记下来。

钱旭阳盯着笔头陷入深思。

前两天，他特意削铅笔，难道他记错了。

他找了一把镰刀削铅笔，打开本子记录工作安排，一行笔力锋锐、隽秀的字映入他眼中，抓住一页纸就要撕掉。

大队支书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把茶缸放在桌子上，正巧瞥到一行堪称艺术品的字体，凑上前念：“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犯法，不需要负法律责任。什么意思？”

“犯法不需要负责？”李会计愣住了。

本子上的字，应该是傻子昨晚写的。钱旭阳脑子里闪过傻子阴寒的眼神，耳边回荡神经科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坏了。”

钱旭阳放下笔，往家里跑。

别看这小子年纪小，办事却沉稳老道，大队支书、李会计第一次看到钱旭阳慌张，心知有大事情要发生，他们追了出去。

钱旭阳冲进屋里，十几块红砖上都有铅笔写的字，‘记住、记住……何大军、何大军……无民事行为能力……’

“什么意思？旭阳，你写的吗？”大队支书看糊涂了。

“法律规定，傻子、疯子、精神病杀人，不会被判刑。”他理解应该没错，神经科医生就是这个意思。钱旭阳吓得腿软，傻子有时疯，有时清醒，傻子写这些字为了提醒自己，报复何大军，这也表明傻子疯了，绝对和何大军有关系。

钱旭阳夺门而出，站在院子里喊：“奶，他人呢？”

“出去了，怎么了？”钱母手中还抓着辣椒籽，从后菜园跑到前院。

钱旭阳没回答，到何大军家找人。

大队支书、李会计猛搓脸，边追边想，昨天那群老娘们没瞎咧咧，何大军真的做了对不起钱谨裕的事，否则怎么解释钱谨裕见谁都正常，唯独见了何大军精神反常？

“旭阳，刚刚你春花嫂子跟大军说你爸昨天说的话，大军闹着找你爸，让你爸当众道歉。”

“林梅说大军没吃饭，到你家找你爸，你没看到吗？”

十来位妇女知道大军到钱家撒泼，要酒喝、要饭吃，不光吃饭，还要拿一怀抱的东西，才会回家。反正也没有事，她们结伴到钱家看热闹。

有一个女人见钱旭阳额头冒汗，说风凉话：“也不知道谁昨天想要讹诈大军，结果被大军讹上了，所以说人千万不能有坏心思。”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