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谨裕把茶杯放在书桌上，闷声嘀咕“富不过三代”，没有任何征兆，忽然抓住赵文娘的手：“在父亲带领下，侯府迎来鼎盛，父亲去世，也该暴露侯府根子烂掉的事实，我来当根子都烂掉的人，亲手把侯府推上败落的道路，打消圣上对侯府的忌惮，希望珣儿能够重振侯府。”

赵文娘艰难张开嘴，尝试几次，终说出：“老爷。”

她和夫君相守这么多年，夫君怎么的秉性，她最清楚不过。夫君高雅、待人温和，处理政务风趣，总是能抓住重点，帮助圣上解决许多伤脑筋的政事。

夫君追求权力、地位，他只是想站在更宽阔的天空，展示自己的才能。

幼时，她从兄长、胞弟口中得知夫君的事，便知夫君有一个癖好，喜欢炫才，喜欢收获别人仰望的目光。

可是夫君为了侯府，他等于亲手斩断自己的双臂、双腿，再也不能站在朝堂上意气风发斗群臣，仰望、赞美将离他远去，嘲讽、鄙夷将伴随夫君后半生，直至夫君去世，这个名声依旧伴随着他。

“哭声什么，”钱谨裕含笑擦拭她眼角泪水，“我在鲜衣怒马的年纪斗群臣，深受圣上器重，足矣，也想有生之年看到珣儿站在朝堂上，延续我未走完的路。”

“嗯，”赵文娘带着鼻音说，“珣儿一定会的。”

“我在朝堂上表现假不了，不好从那里着手，只好从内宅着手。父亲过世，没有人约束我，我本性暴露，不顾礼法宠妾冷妻，嫡庶不分，最好把后宅荒唐的事闹得全京城百姓都知道，侯府在我手上走上败落，这将当成侯府典例，时刻警醒后世子孙不能学他们憎恨的老侯爷，或许侯府还能维持百年鼎盛。”

赵文娘不知道怎么应了夫君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到梨樘，走到老夫人面前。等她回过神，老夫人一如往常与夫君说老生常言的话。

“裕儿，你膝下就一个嫡子，万一慕珣出了什么事，侯府没有一个嫡子撑门户，娘对不起钱家列祖列祖，哪有脸到阎王殿和你父亲团聚。”老夫人捏着手帕擦拭眼角。

柳姨娘替老夫人顺气：“母亲，澈儿要是知道您哭了，这孩子指不定多难受呢。”

自从老侯爷去世，这个场景隔三差五出现一次，老夫人要死要活对不起钱家列祖列祖，讽刺赵文娘不会管家，想找借口夺了赵文娘管家权。当年赵文娘嫁到侯府，老侯爷亲自把管家钥匙交给赵文娘，若赵文娘管家没有大的过错，就算老夫人也没有办法夺走赵文娘管家权，为此，老夫人怀恨赵文娘许久。

柳姨娘拼命夸钱慕澈，在原主面前拼命给儿子刷存在感，随便从侧面烘托、诋毁钱慕珣不孝顺祖母。

每次都被原主糊弄过去。

“母亲，如果因为儿子迂腐，害了整个侯府，导致父亲每晚找您，和您夜夜秉烛长谈，儿子心难安，所以儿子决定把澈儿放到文娘膝下。”钱谨裕情真意切说。

老夫人惊恐瞪大眼睛，用长袖遮住摸手腕上佛珠的手，大拇指一粒一粒拨佛珠。她给自己壮胆，凭什么让姓赵的外人沾侯府的光，娘家却处在尴尬的位置上，想到娘家正在走下坡路，赵家日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今后不仅侄女、澈儿看赵文娘脸色行事，她也要看张文娘脸色行事，心里一阵恼火。

反正昔日里不愿见她的老侯爷到阎王殿去了，没有人可以压制她，她可以按照自己想法行事。

“裕儿，母亲只是提一个建议，没有逼迫你。”老夫人害怕儿子反悔，慌忙命令身边大丫鬟找族长，尽快把慕澈的名下写在赵文娘名下。

办完这些事，她哆嗦拨动佛珠，嘴唇一张一合，默念佛经。

赵文娘嘴角扬起一抹阴毒的冷笑，她把玩玉镯，眼睛微眯，藏着不怀好意算计。

柳姨娘还未来得及高兴，一把一把冰刃哗哗的落在她脑门上。不对，这个毒妇反应不对，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她大致明白毒妇打什么主意，澈儿放到毒妇膝下养，作为姨娘的她再也不能干预澈儿任何事情，那么毒妇不费吹灰之力养废澈儿。

柳姨娘脸色煞白，她哭丧着脸抓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正在专心致志诵佛经，被柳姨娘吓得不轻。

“母亲，嫡庶有别，我们不能轻视礼法。”一想到她亲手把儿子推到毒妇手里，她的心就像放进油锅里炸一样，疼死她了。

“柳姨娘忘了尊卑，来人，请柳姨娘回去抄写五百遍家规、女戒。”老夫人抖了好几下手臂，才甩掉蠢货侄女。

这个蠢货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把澈儿放在赵文娘膝下养，澈儿拿什么和慕珣争夺未来侯府继承人。不行，这个侄女太蠢了，她等会写封信给兄长，接重侄女到府上住几日，和澈儿培养感情，顺便帮她对付赵文娘。

柳姨娘为什么从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深受老夫人喜欢，老夫人心甘情愿为她设局算计儿子，把她接到侯府，在侯爷茶水里下.yao，让她和侯爷行敦伦，一夜怀了澈儿，老侯爷不得不让儿子娶她，还不是因为她能猜透老夫人的心思。

柳姨娘觉察到老夫人要丢弃她，她推开丫鬟，慌乱之下对侯爷说出老夫人内心想法：“老爷，您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被您和老侯爷带在身边教导，学富五车，不愁功名，小儿子自己把自己拉扯长大，肚子里没几分墨水，但他孝顺、守礼，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都是侯府的顶梁柱。您看，把澈儿放在夫人膝下养，澈儿绝对能守得住侯府的辉煌，把大少爷放在妾身膝下养，大少爷走科举之路登上朝堂，他成了官宦子弟奋斗的楷模。

您一个儿子是人人敬佩的侯爷，一个儿子是当朝一品大员，谁人不说您教子有方。”

钱谨裕眼角抽搐，姑母俩真厉害，他刚想到庶子充当嫡子养，还不够浑，不足以刷低大家三观，柳姨娘一句把嫡子充当庶子，为他打开一扇新的大门，通向一条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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