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我这半截入土的身子,也能闭眼了。”
……
荣国府,绛云轩。
“那个谁,回扬州了?”,贾宝玉望向茗烟,满脸欣喜地问。
“是呢”,茗烟举起茶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着茶,牛饮过后,接着道:“我看他坐上马车出府哩。”
“好!好!好!”,贾宝玉大喜,禁不住拉起茗烟的手,上下甩着。
麝月闻声,从里间探出身子,瞧着先前还萎靡不振的贾宝玉,这会儿高兴的像是换了个人,取笑道:“你还当和尚不当?”
“不当了,不当了!”,贾宝玉一面说着,一面朝麝月走去,“好姐姐,我再不当和尚了!”
“快服侍我洗……”
他才走了两步,话还没说完。
茗烟又道:“周大娘说,寒哥儿是带着晴雯看他娘去,还要回来的。”
贾宝玉闻言,脸色当即垮下来。
“宝二爷,赖大死了”,茗烟像是想起来什么,补充道。
“好好的,赖管家怎么就死了?”,贾宝玉愣了半晌,转过身,不解道。
“听说是和寒哥儿闹官司,在衙门里挨板子,活活打死的”,茗烟小声回道。
“我就说,那个谁,不是个好东西!”,贾宝玉听了,惊得心儿直发颤,跺着脚怒道。
他猛的想起还有两个丫鬟,冷水寒没带走,便又急道:“我这就找太太去,把袭人和茜雪要回来!”
说罢,贾宝玉赶赶忙忙,到荣庆堂找王夫人去。
刚进荣庆堂院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正房里,又是女人哭,又是男人叫。
相公詹光站在堂外,面色尴尬,瞧见贾宝玉过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他,忙道:“菩萨哥,快莫来烦老世翁,赖家正闹着呢。”
贾宝玉笑道:“不烦,我来找太太。”
詹光还要说些什么,贾宝玉甩开了他的手,走进东廊耳房。
耳房里,王夫人正坐在炕桌前,翻看着手里的书信。
王熙凤站在她身旁。
“请太太安”,贾宝玉进房后,笑嘻嘻行礼。
“你这孩子,不是吵着要当和尚,跑来请什么安?”,王夫人听到声音,抬了抬眼,脸上神色颇有些不宁。
贾宝玉快步走到王夫人跟前,俯下身子,把圆圆的大脸贴到王夫人膝上,撒娇道:“太太,我再不当和尚了。”
凤姐儿见状,便开口道:“宝兄弟,你该懂事了,往后可别胡说!昨儿你吐血,那太医可是太太耗着娘家的面儿才请动的。”
王夫人撑着精神,搁下信里那烦心事,一边摸着贾宝玉的头,一边问:“说罢,你有什么事?”
“不敢烦太太,就是冷水寒走了,留下了那两个丫鬟,我瞧着怪可怜的,能不能先放回我屋里?”,贾宝玉想了想,缓缓道。
王夫人闻言,脸色倏地变得铁青,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来,恼道:“还嫌事儿不够多!”
“你那姨兄弟,为了争个丫鬟,在金陵打死人,如今都摊上了人命官司了!”
“你还在这里丫鬟长,丫鬟短的!”
“我看那,老爷没说错,你屋里那些丫鬟,没一个好的,都是祸害!”
“李妈妈说你成天姐姐妹妹叫着,央着丫鬟服侍你洗澡,我看那,也没做好事!”
“那些个狐媚子,留着有甚么用!”
“赶明儿,一个不留,全打发了走!”
贾宝玉听了,脸上哪里还有人色,顿时发起痴,作起狂,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宝玉,狠命朝地上摔去。
凤姐儿瞧见了,赶紧蹲下身子,捡起玉,又是摸又是吹,瞧着没有摔坏,这才拉着贾宝玉的手,劝道:“宝兄弟,太太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你何苦摔这命根子!”
贾宝玉流着泪道:“这玉哪里是好东西!护不住晴雯,如今连其他丫鬟也护不住了,我还要这劳什子玉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