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月后,沈万金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赵通为了帮姐姐争宠,使诡计,毒害李昭仪的胎孕,已经是罪无可恕,宫里传下旨意,赵家削去爵位,贬为平民,就连赵昭容,也失了皇宠,被贬为才人。至于赵通,判了斩刑,不日问斩。
皇上念及沈家供奉朝廷香料多年,偶然失误,其情可悯,格外开恩,免去沈万金罪名,永不录用。至于抄没的家产,却是没有提及。
旨意颁下,赵才人痴了一般,脱簪待罪,跪在皇帝寝宫,不眠不休,不言不语,整整一天一夜。
皇帝终究不忍,终于长叹一声,扶起赵才人。
当夜,赵才人侍寝,百媚千娇。
圣意转寰,降下旨意,改赵通监禁半年,以观后效。
经过这件意外的祸事,沈万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沈家一落万丈,从此一蹶不振。
而宫廷供奉香料的差事,终于顺理成章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蔡老板的头上。
对于沈万金的打击。可想而知。
操劳一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万金的身体,也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南云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地。
青鸾的事情,他觉得,不宜再拖了,因为,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虽然是被休弃的女人,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求亲者的趋之若鹜。
经过公堂之审,她不仅艳名远播,她替父鸣冤的事迹,更被好事者传得神乎其神。
名花无主,众人采撷。一时,沈家寂静的门楣,被媒婆再度踏破。
而青鸾,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不嫁。”
沈万金病榻之上,焦灼万分。
这个女儿,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换回父亲的性命,他怎能不愧疚万分。
“鸾儿,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多人家,你就没看上一个?好歹选一个,也算了了爹的心事。”沈万金靠坐在榻上道。
青鸾微笑不语。
莲姨娘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趁着还年轻,不嫁人,难道等到人老珠黄?”
青鸾捻衣微笑:“我等的人,还没出现。”
沈万金笑道:“原来,鸾儿有了意中人。跟爹说说,是哪家公子?爹为你做主,这次一定寻个好夫婿。”
青鸾摇头:“只怕爹看不上。”
沈万金叹道:“爹当年糊涂,只讲究门当户对,坏了你的好事,爹如今知道错了。只要你喜欢,爹不会再拦你。”
青鸾淡淡地道:“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那么,告诉爹,你喜欢谁?”沈万金道。
“他是个胆小鬼。”青鸾低低地道:“他一日不来,我一日不嫁。”
沈万金急躁道:“你要嫁谁?那个人是谁?”
“是我。”一个男人缓缓地道。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
南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岳父,姨娘,”南云双膝跪倒:“请容我娶四妹过门。”
沈万金张大了嘴巴,惊得不知如何回答。
“开什么玩笑!”莲姨娘斥道。
南云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和四妹,两情相悦,早已心心相印。”
沈万金认真地看看南云,又看看青鸾。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鸾儿,”他艰难地指着南云:“这是怎么回事?”
莲姨娘疑惑地道:“你们何时弄到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青鸾忽的站起身:“谁要嫁他!”
南云微微一笑:“四妹,当着爹娘的面,你不要斗气。”
青鸾冷冷地道:“好啊,你要娶我,做妻还是做妾?”
莲姨娘附和道:“是啊,我的女儿不做妾!”
南云老老实实回答:“青萝为长,先娶为尊。只是,我待四妹之心,日月可昭,想来四妹不会拘泥于名分二字。”
沈万金大怒:“原来你真的勾引我的女儿!你这背伦的畜生,娶了青萝,还想娶青鸾!我的女儿,怎容你如此低贱!”
顺手抄起枕边一只压脚,砸了过去。
那是一块石头,用来在榻上压帏帐的,一旦砸伤,后果不堪。
南云丝毫没有躲闪的迹象。
青鸾急道:“你这傻瓜!”一把推开他。
那石头,掠过他的身子,砸在他身后一个花盆上。
花盆碎成星星点点。
青鸾叫道:“爹!”
沈万金怒道:“你当真要嫁他?我打死他!”
青鸾跪地:“你索性连我一并打死。”
沈万金长叹一声:“冤孽!”
莲姨娘恨恨地道:“难道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你偏要嫁他?他是你姐夫!”
青鸾低低地道:“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
沈万金重重地甩了甩手,心灰意懒地道:“罢了,由你罢。”
南云喜出望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谢岳父成全。”
青鸾道:“且住,我还有个条件!”
南云微笑道:“四妹但说无妨。”
青鸾道:“其一,我不做妾,我要和长姐平起平坐。其二,行礼时,我不穿粉红,我要穿大红。其三,我要三媒六聘,眀媒正娶,从大门进入。其四,‘青云园’不是为我而建,我要摘下此匾。”
南云一下子怔住。
这几条,每一条都会伤害到沈青萝,而这,恰恰是他所不能做到的。
尽管他爱青鸾,但,他心里,依然会顾惜到沈青萝的感受。
他可以娶无数女人,但正室,永远只会是沈青萝。这是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