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所有的目光齐齐的对准了他。
他缓缓地站起,面对着青鸾,郑重而虔诚地道:“对不起,四妹,虽然我很想娶你过门,可是,这几条,我委实做不到。你要因此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青鸾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她自以为丽质天生,这个男人爱她入骨,她自以为那个丑女人在他心里不屑一顾。
可是,她错了。那个丑女人,在他心里已经牢牢地生了根。
为了维护她的尊严,他不惜放弃自己。
南云深深地弯了腰,鞠了一个躬:“原谅我。”
青鸾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你这样待我?”
南云歉然道:“看来,娥皇女英之福,南某无福消受。”
青鸾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莲姨娘心里暗叹:傻丫头,话说过了头,下不来台了。
沈万金赞道:“好,还算你有点良心。糟糠之妻不下堂!鸾儿,爹为你另选佳婿!”
青鸾哭道:“女儿谁也不嫁!女儿这一生都不嫁!”扭头出门而去。
南云望着青鸾的背影,怅然若失。
二
整整一日,青鸾不吃不喝,窝在房里,谁也不见。
莲姨娘知道,女儿的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南云。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开开门,娘给你想办法。”莲姨娘拍着门道。
屋里没有动静。
莲姨娘耐着性子道:“别赌气,你若是再赌气,娘真的不管了。”
屋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开了,青鸾红肿着双眼出现在门口。
“娘!”青鸾扑进莲姨娘怀抱,放声大哭。
莲姨娘怜爱地拍着她的后背:“乖,莫哭。”
“他,走了?”青鸾低问。
“你这没出息的丫头!还惦记他!”莲姨娘叹道。
莲姨娘进了屋,吩咐身后的丫鬟:“把饭菜放在桌上,下去吧。”
几盘素菜,几个春卷放在桌上,丫鬟默默退下。
莲姨娘喝道:“吃饭!饿死了谁疼你?!还不是做娘的心疼!”
青鸾坐在床边,低头无语。
莲姨娘长叹一声:“娘知道,你自小清傲,不服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人硬不过命,该低头的,还是要低头。事已至此,只得重新打算。你还年轻,总不能守一辈子不嫁。这些日子,求亲的倒不少,可是看来看去,没有几个合适的。纵然你美若天仙,可是抵不过一个再嫁的弃妇。好人家的子弟,谁肯娶你?来求亲的,大都是贪图美色,娶你做妾,图个新鲜。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旦你人老色衰,到时候,正室欺凌,良人无义,你到哪里诉怨?”
莲姨娘垂泪道:“娘做了一辈子妾,自然不希望女儿再走这条路。”
青鸾啜泣。
莲姨娘从怀里掏出几张帖子,摔在桌上道:“倒是有几户人家,愿娶你为妻,可是,你瞧瞧是什么人家!一个是年近五十的土老财,另一个是死了老婆的小吏,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青鸾哭道:“可是我再怎么沦落,也不至于做妾!”
莲姨娘冷笑道:“还嘴硬!谁让你喜欢他?依我看,与其嫁给那样的人家为妻,还不如嫁给南云做妾。南云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若不是这样,你也瞧不上他不是?依我看,他待你还不错,你爹要打他,他为了你,躲都不躲。再说,沈青萝那个懦弱性子,谅她也不敢欺负你。”
青鸾道:“可是,您也看见了,他对长姐情深意重。”
莲姨娘冷笑道:“若是真的情深义重,他便不会娶你了。他不过碍着礼法,碍着你爹的面子,惺惺作态而已。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能对那丑八怪好,难道不会对你好?只要你嫁过去,凭你的样貌,那沈青萝如何是对手?只要南云宠你,她沈青萝能奈你何?用不了几天,他保管把那丑八怪丢得远远的。到时候,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妻与妾,又有什么分别?”
青鸾似有所动。
莲姨娘微微一笑:“若是那沈青萝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那么,赵通可以休妻,他南云为何不能休妻?妾做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青鸾道:“若是这样简单,这许多年,娘怎么没做夫人?仍旧是妾?”
莲姨娘幽幽地道:“娘怎么能跟沈夫人相比?她是大家闺秀,娘出身风尘。就算娘再怎么努力,你爹也不会以娘为妻。但是你的情况就不同了。”
青鸾恨恨地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甘心低首在沈青萝之下。”
莲姨娘苦笑道:“你若是要嫁南云,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除非你放弃他。傻孩子,娘说了这么,你还是不开窍。你爹眼看已经是不行了,你若不尽快决断,将来终身依靠何人?”
青鸾半晌无语。
莲姨娘道:“娘一心为你打算,你好好考虑。你若是真舍不得他,就索性爽快些。”
青鸾诺诺地道:“可是,我今天,把话已经说绝了。”
莲姨娘笑道:“这个,包在娘身上。你走之后,瞧他那难过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放不下你。”
三
南云再次站在青鸾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胸有成竹。
欲先取之,必先纵之。
虽然是一招险棋,却是唯一的胜算。
赌得就是青鸾对他的爱。
他知道,这个女人,今生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只要你待我永如今日,做妾,我也认了。只盼你不要轻慢我。”她低低地道。
他捧起她的脸,柔声道:“你放心,我负谁也不会负你。”
青鸾道:“我娘说,你允了其中一条。”
南云微笑道:“怎么说,也得给姨娘几分薄面。”
青鸾拈着发丝,在他脸上轻拂:“是哪条?”
南云笑道:“这个,却是不便相告。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说着,嘴唇凑上来。
青鸾以手相拒,正色道:“既有婚姻之约,从此便不是私情。我在家里,等你花轿上门。自今日起,便不再相见,请君自重。”
南云一怔。
她的神色,在一瞬之间,变得冷若冰霜。
这样的女人,怎不令他心旷神怡。
他缓缓松开怀抱,任她远去。
走得很远,她忽然回首,嫣然一笑:“南郎,还记得相如与文君吗?”
只一句,南云就融化在她的笑容里。
人生有无数的奇迹,你永远无法预料。
那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美人,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融进他的生命里,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