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的水流依旧在南桥下湍湍的流着,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波光粼粼,不时还可以看见几只水鸟在水鸟展翅,然后再向着水面俯冲下去,河岸两边冬季发黄的芦苇也在随风微微摇动着,一切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和谐。
“你是怎么知道连云峰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哥在那里的?你和官府说了?”胡文烈那声音显得十分不安,甚至都有点儿颤抖了,胸膛也是剧烈的起伏着。忽然他像是明白了过来,眼眶一下子猛然睁大,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他扭过头对着小伍子吼道:“小伍子你他娘的出卖我?亏老子一直把你当兄弟啊,你他娘的居然出卖我?”小伍子眼眶一下子都红了,“烈哥不是我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小伍子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另一边的牛壮也由一开始的满脸不服气渐渐变得变得疑惑不解起来。胡文烈回想起来了小伍子今天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了,通常遇到这种事儿小伍子都是冲在最前面喊的最凶的,今天确是一反常态,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然后让其他同伴回去的时候疯狂的怒吼,也不是他所认识的小伍子啊,一定是做贼心虚了。
宁寅虎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胡文烈也没有说什么,就在胡文烈将要开口的时候,宁寅虎抢先说道:“那你可想错了,小伍子可是一个硬腿,我们问了好半天他都没有说出来,他对你也是很讲义气的,你有他这个好兄弟是你的福气。”听闻此言,胡文烈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小伍子,眼里充满了歉意。“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哥在连云峰的,除了小伍子和牛壮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胡文烈急切的问道。“这简单啊,我打听出来了你哥在雁荡山一带活动,恰好我们认识一个去过雁荡山采药的药师。我们问了他雁荡山几个峰的情况,只有连云峰是最适合驻扎的,易守难攻并且后面是连片的深山,只要一头往山里钻,谁都没得办法,我就断定胡文锋肯定会在那里,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没有和官府说。”宁寅虎平静和他解释到。
胡文烈陷入了沉思当中,他不理解宁寅虎的所作所为,他完全可以趁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上报官府,这样他哥哥说不定就完了,他也完了啊,他不理解实在是不能理解,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要是换了他,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手,同样经过这两次交道,他也知道面前的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是挺有种的,他们忌惮的可能就只有自己的哥哥了,但他还是开了口不顾颜面的开了口:“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你就可以可以把我们兄弟搞定了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没得解不开的仇,也没必要做到刀刀见红的地步,更何况我喜欢小伍子这个朋友,我真要这样做了那才是真正地把你们也把他往绝路上逼了,我不想这样做,我也不会伤害他!”宁寅虎说完便转过头迎着小伍子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对视了片刻,下巴轻轻地下点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对着胡文烈说:“你看这个理由可以吗?你和这个叫做牛壮兄弟也都不错,要不是我们之间有了冲突,嘿嘿,我们说不定还能做朋友呢。”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事先是我们做错了,可是大家也都是各凭本事吃饭,我相信你们在牛头乡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公道吧,我只知道看见我兄弟被打我不能不出手,不管有没有理我们都得出手,你说呢?”言及此处,孟易的眼神稍有变化,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宁寅虎说的这是实话。
胡文烈觉得难以置信,他不相信这群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那这个怎么算呢?”胡文烈伸出食指指着右腿上插的那只弩箭问道。宁寅虎看他一脸防备样子,也没有掩饰,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用手指对着胡文烈点了点几下,胡文烈顿时觉得受了侮辱一般,就在将要发作的时候,宁寅虎抢先说道:“我们要是想和你决生死的话,凭我兄弟的技艺,在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可以一弩箭射进你的咽喉里,你信不信?”
胡文烈等了片刻见宁寅虎没有接着说话了,他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宁寅虎说的那个少年他知道,面庞虽如刀削斧刻般精致,但是目光冷冽,时刻都露出一股狠劲儿,配上那薄弱刀削的双唇,看着都让人感到有一股寒意,他已经吃过他两次亏了,上一次也是他直直将扁担砸向了自己,这一次又是他抬手就是一箭,射进了自己的大腿。
宁寅虎看他点头了,说明他还是能听得进去自己所说的话,宁寅虎便又说道:“你也不要生气,且等一等。”言罢,便从腰间取下了一束白布条,又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红布塞住的小铜瓶,想必就是金疮药了。宁寅虎也没有多言,对着孟易说了一声:“易哥过来帮下忙!”孟易便将砍刀别进了后腰,也迅速地蹲向了胡文烈的一侧,此时宋耽他们也将手里的家伙缓缓放下了,放弃了对牛壮的制伏,“可能稍微有点儿痛,你忍着点儿啊,易哥帮我按住他的右腿!”宁寅虎说道。言罢便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抓住弩箭,孟易也是极为配合地按住了胡文烈的右腿,蹭地一下拔出来了弩箭,伤口又开始汩汩流血了,胡文烈一下子疼的大叫,右腿疼得想要乱动,可是被孟易牢牢地按住,此时宁寅虎也是快速地打开金疮药,对着箭伤处洒了起来,待黄色的粉末盖住伤口以后,立马捊直了布条,一圈一圈对着伤口包扎了上去。
待得一切做好之后,宁寅虎才缓缓的将那只带血的弩箭拿了起来,这只弩箭比较粗糙,甚至都没有加尾羽,顺着笔直细长箭往下看去,忽然胡文烈发现了不对,这支弩箭居然没有箭簇,他们居然拿没有箭簇的箭射我,他想明白了,原来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没想把事儿闹大,这时宁寅虎说话了:“我们平时打猎时候用的弩箭不说尾羽了,箭簇至少都是有倒刺的,箭也不会是这么细,你看这箭尖儿,一点儿也不锋利,射进你大腿里的深度也只有两寸不到,宋耽还刻意将弓弦松了一些,要不然起码得是个对穿孔,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但是不把你打服,我们连谈的机会都没有,我且问你这次摆场你服不服?”
“我服我怎么不服,都被你们搞成这个样儿了,我哥哥也被你你们挖出来了,我怎么不服呢!”胡文烈不带思考的,仰头大声道。“好,既然你服,那就证明我们还有机会做朋友,我们今天射了你一箭,那我现在就还给你!”言罢,右手抓住箭,就要对着自己的大腿插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箭头将要插进大腿的时候,胡文烈紧紧的抓住了宁寅虎的右手,孟易也是一把扯住了箭尾,焦急道:“要还也是我来还!”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胡文烈大声的说道:“不打不相识,我今天算是服这个软了,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你要是看得起我就莫这样搞,今天我们就是朋友,就是铁聚!”说完向宁寅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分别迎在了孟易宁寅虎的面前,宁寅虎孟易也没有迟疑,一把紧握住了胡文烈伸出的手,“那好,今天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就是铁聚,这次你受的伤算我欠你的,今后一定还给你!”
太阳也慢慢下山了,余晖也渐渐消失了,白河水依旧湍湍的流着,带走了过去的仇怨,也为他们带来了新的友谊。
夜晚在莫家酒馆里,宁寅虎他们用自己打猎换取的银钱准备两桌酒菜一起吃喝,酒依然是洮镇人自家酿着的老黄酒,菜也依旧是一些乡下小菜,一起吃喝的朋友兄弟却多了六个,胡文烈他们三个,以及今天镖局过来帮忙的三个少年,年轻人虽然总是血气十足,但是也都不是记仇的人,一顿酒下来了,大家也是颇为熟稔了,席间牛壮和姜英这两个人杯来盏去的最频繁,早知道今天还属他们两个打得最凶了,孟易和胡文烈也聊的特别开心,这两个因为赌档杀猪闹起来的冲突,两个人一聊才知道胡文烈也经常在牛头乡摆赌档杀别人的猪,哪曾想他也被别人当猪杀了,所以就打了起来。宁寅虎也主动和牛壮以及镖局今天刚来的三个少年喝酒聊天,刚来的时候这三个少年还是不善言语,一顿酒下来都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牛壮对宁寅虎也是由衷地钦佩,他佩服这个有勇有谋的少年,小伍子和陈霖的性格比较类似,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开始拼酒起来了,酒席快结束的时候,看起来黑黑瘦瘦的山猫,端着一碗酒走到宋耽的面前,端着酒敬他,:“耽哥,你的技艺是真的高啊,下手快准狠,在镖局里都可以出镖了,来,我敬你!”宋耽也是拿起了酒碗,一饮而尽。孟易也和胡文烈约定,今后两个人一起攒一些银钱,今后在洮镇开一家赌馆,一起赚钱。
走的时候,宁寅虎他们把贾鑫昨天物色的那两匹快马借给胡文烈他们,方便胡文烈他们返回牛头乡,牛壮扶住胡文烈像门外走去,宁寅虎也要随着一起出去,小伍子在身后一把扯住了宁寅虎的手:“虎哥,是我,嘿嘿,谢谢你啦,我知道昨晚是我不争气,被你们试探出来了,谢谢你没有讲出来!”宁寅虎抬起右手在小伍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记得以后常来找我玩儿,我教你读书识字,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把你看成我的亲弟弟,一言为定!”小伍子眼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声音都有了一丝柔软:“谢谢虎哥,从小到大就没得几个人看得起我,我今后不会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脏事儿了!”
牛壮扶住胡文烈一起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小伍子也骑上了另外一匹马,再和兄弟们寒暄几句之后,宁寅虎道:“文烈你回去之后休养几天伤口就痊愈了,到时候来找我们玩啊!”“嗯,不碍事儿,过几天有空了就来找你们喝酒,你们也赶快回家休息睡觉吧,不晚了!”
又饶有兴趣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牛壮他们骑着马就要往牛头乡回了,胡文烈突然回过头大声说道:“易哥虎哥,等有机会了,我带你们去雁荡山玩玩儿,到时候让你们看一下什么叫做大场面,哈哈,兄弟们那我先回了啊!”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响起来,胡文烈小伍子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