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啦!他醒啦!”一位船员高兴地惊呼起来。
“太好啦!不枉咱们这几天轮着给他掐人中!”
几天?什么天?脑袋嗡嗡作响,只听船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知在为何事感到开心,约莫能听到几句欢声笑语。眼前白茫茫的人影堆叠起来,看不清他们在忙着什么,只有把眼皮赶快合上才能避开眩晕的光线和重影。四肢僵硬无力地向右侧卧,想要翻个身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感觉身上有一堆大山压着踹不过气来,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再这样躺下去,否则身体会出大问题。双腿和右手已然全麻,左手还算能使上劲,一鼓作气左手撑着床角带动上半身侧转。
“啪——啊——”这一下还是没起得来,倒是摔了个狗吃屎,痛苦地闷哼了声。
“没事吧?”船员焦急地冲到面前准备扶我起来,想要确认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特别想大声告诉他此时的感受,但好像有人死命地掐着我的脖子,无论怎样用力嘶喊都无法发出一个音符,他们只能看到我张了又合的嘴巴,却听不到一个字。可我必须要为大家付出的关心给出一个回应,只能拼命甩头示意没事。他们接收到了我给出的讯号,一齐把我重新扶回床上坐下。
“来,喝点温水。”
“谢谢!”此时此刻我的身体急需补充大量的水分,条件反射地接过水杯一仰头,一股脑全灌进肚子里。“让大家担心了,真的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家忧心忡忡,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欸!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啊,咱几个又不是刚认识,都快大半年了,也算是朋友一场,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嘛。”一双黄黑的手布满老茧与裂痕,旧的裂口尚未痊愈新的创口又爬了上来,一根根错乱地交织成龟裂大地。指节因常年承受高压而凸起肿胀成灯泡,在光线下反射出油光,光秃秃的指甲盖像是饱经风霜的甲板,一如浸泡在霁蓝海水中的层层沟壑凹凸不平。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再说了,在船上的时候你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呀。”说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弯弯的眼睛如同压折的柳枝,一重折尽一重新,温暖的传递就是这么简单。
“啊——”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我还活着啊,嗯,还挺不错的。大家看我没事,也都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我揉了揉双眼,总算能看清每张脸了,有的神情忧愁、有的笑脸盈盈、有的读不出任何情绪。正准备再去倒些水,手稍稍用了下力被水杯硌得慌。定睛一看,一支长着三个银脚的透亮倒三角黑色玻璃杯,拿在手里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抬头看向整间屋子,所有的陈列摆设竟全是银与黑的结合体,天花板、墙壁、床板、桌椅、沙发、靠垫,无一例外不是纯黑的,偶尔有些银质雕花作为边角装饰,房间四个角落分别立着几个灯柱,白色的强光刺眼的厉害。
“现在什么时辰?”我突然想到巫族族长说的三天后有事情要宣布,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无忧无虑到忘记要干嘛了。
“正午阳炎,大概快午时了。”船员向拉开窗帘的窗户往外看了看,脱口而出。
“这几天你们都吃啥了?”几天没吃饭,只是喝了几口水,肚子咕噜噜直叫。另外也挺好奇在一个如此偏僻寂静之处的伙食会是怎样。
“哇!说到这个,你可真是没什么福气,一直在睡觉,哈哈哈哈哈。”一个声音冲了出来,惹得众人笑,而我还是一脸懵逼状。
“他性子生得直,讲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呵。”船员怕这话惹恼我,找了个台阶下。
“看来你们吃的很不错啊!”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有什么饭可以吃,刚好也到饭点了。
“这几天是顿顿有肉有酒,都是些没见过的肉,我也没法说是什么口感,总之就是肉很嫩,酒很香。”
“那挺好的,你们可得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回程。”我如是说,但依旧有些困惑,“全是肉,没有蔬菜吗?”皱着眉头问道,在寺庙过惯了清贫的日子,每天粗茶淡饭,在船上也没吃过肉,因肠胃不太能消化肉类的食物,现在一听到酒肉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没有。”船员们一起想了想,异口同声地说。
“真当连一颗小青菜都没有?”还是不太敢相信,难道这里是世外桃花源?无忧无虑?有吃有喝?我坚信,婆娑世界不可能有这种地方!
“真没有!不信待会饭菜来了,你自个儿看吧。”船员被我问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心回应。
“嗯。”我点了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规律的声响过后,门随即打开,巫族族人空手而来,“今日乃是良辰吉日,请大家速去平台,族长有要事告知。”话音刚落,留下一串背影而去。
“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能吃上饭啊。”
“他在卖什么关子啊,我都快饿死了。”
“好了,这下是没肉吃了。”
“喂,快呸呸呸,可别说丧气话。”
“好好好,呸呸呸。”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各自整理了下自己,一起往平台走去。
船长、富人们和五位巫族人在平台中心围着一口冒着白雾的大锅,旁边摆放着一个长条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有脑袋那么大的碗,一位族人拿着巨型长杆木棒在锅里搅拌,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但能肯定的是某个巨大的生物。又搅了会儿,族长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便命族人在一排碗里舀满了汤汁。
“来,喝吧。”族人朝我们挥了挥手,让我们这群下人到桌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