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面相觑了一忽儿,手紧紧拉在一起走了过去,每迈出一步脚底都无比地沉重。我看没人敢碰这碗,于是第一个拿了起来,咕咚咕咚把汤灌进胃里,没蔬菜就没蔬菜吧,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想赶快把空荡荡的胃填满。喝完汤回味无穷,不禁吧唧下嘴,顺带用舌头把嘴唇边残留的汤汁一并舔干净。这汤味道简直一绝,在宫里都没吃过如此垂涎欲滴之食。一碗肉汤,没有一丁点儿膻腥味,吃起来有点像鱼汤和杂烩汤的综合物。我还想再来一碗,但没好意思开口。大家伙看我安然无恙,齐刷刷地把汤全喝完了。
可没过多久,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船员们开始七窍流血,接着皮肤慢慢腐烂溃败,而后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不到一会的时间全部化成血肉模糊的一滩粘稠液体,完全想象不到在上一秒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我胆战心惊地看着昔日伙伴接连死去,为何我竟安然无恙?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我双目含泪,愤怒的双拳紧紧捏着,短小的指甲盖几乎戳穿掌心。看着躺在地上的血肉,不顾一切地指着族长巨型面具下的脸质问他。
“你又是怎么回事。”族长不紧不慢地反问。
“去你大爷的!我怎么知道!”对这群畜生我都找不出能骂的词儿,特别想操控万千头草泥马来此与他们决一死战。
“难道他这几天也没吃送去的饭?”族人右手扶着额头看着旁边的人,细细分析。
“应该是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另一个族人随声附和。“可是他怎么知道不该吃这饭?”
“我们该怎么处理他?喂树还是喂花?”
“瞧他这身子骨,也没几两肉,肯定难以下咽。”他们完全不关心我的处境,只是在讨论某种饲料的处理方式。
“这小子命硬,不该绝命于此,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船长用求情的语气向族长请示。没想到的是,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曾讲过的船长突然为我发声,此时的我就像那锅中烹煮的生物,无论发生什么皆不由我,横竖都是将死之人,也无所谓了。
族长接收到船长的请求,没说话,权当默认。船长斜瞟了我一眼,夹在身后的手向后挥了挥,我赶快跑到他身后躲着。随后,族人在另一排碗里盛满肉,花粉般鲜嫩的肉质与鱼肉有得一比,白气萦绕在碗周,如仙境一般。
船长未食一口,富人们通通端起碗,用手拿着肉一顿狂吞,差点就要把碗吃进去,不知是太好吃还是太饿,富人准备再续一碗时,当即被族人强硬制止。
“到此为止吧。”族长说完与族人踩着黑云离去,此地所有的一切实物顷刻间消失,仿若没有存在过一样,静默再次降临。
“走吧。”船长完成了任务,生硬地带着我们往回走,一直走到码头。回程的路途十分顺利比来时要快得多,同样的路程也没觉得累,甚至还有些健步如飞的错觉。这一路没有奇花异草,亦无任何怪异现象,只有凉飕飕的冷风,清冷寂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船上的船员盯着我们奇怪地问,不时把头往后探,看是不是有人没跟上来。
“启程。”船长冷冷地下达指令,船员也不敢反驳,还担心当了逃兵要被指责一番。
航行继续,船只向着来时的出发地前行,富人们依旧欢声笑语,船长只顾开船和料理航行之事,无暇顾及其他。我也变得沉默寡言。一下子失去了好几位船员,我除了做饭也要帮着干一些粗活,毕竟人手不够,总不能让富人们来做这些事,当然了,他们也干不好。一到夜里总是无心睡眠,老想着在那个村落里发生的事,偶尔也会梦见那些船员,醒来却是一身冷汗。
这几天总有船员来问我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人为什么没有一起上船,等等好多问题。船长是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的,就都跑过来问我了。我好想告诉他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来是我不敢,二来是我怕讲了他们也不信,便一直以沉默来回避。可如若一直逃避回答,时间一长定会心生隔阂,回城的路途再怎么说也要好几个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我便花了几天时间,编了个故事。
“我们到了一个村落里考察民情,那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乃世外桃花源一般的地方。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船员,有的找到了真爱之人,有的不想再漂流奔波,有的决定在村落里安然度过余生。于是他们都留在了那里,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话到此处,我有些哽咽,但不能让他们发现异样,仍旧面带笑容不动声色地讲述。
“既然世间难得有如此神仙之境,你为何没有留下?”船员还是有些质疑。
“因为你们还在船上呀,光靠你们几个是没法回家的,对吧。况且又没有通讯设备,不然让你们也一起过来了。走之前,他们也教了我一些知识和技能,好让我帮你们分担些。”
“不对,你们只是去考察的?为何我们在路上看到了妖魔鬼怪?”
“就是呀,这说不通。”
“嗨,那是你们都看走眼了,哪里有什么鬼怪,只是人烟稀少处的植物都长得茂密了些,那些都是植物的影子,杯弓蛇影都知道吧,正是如此。”我面不改色地骗着他们。
“嗯,好像也是噢。你之前看清那是什么了吗?”船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半信半疑。
“谁记得这些啊,我光顾着跑了。”
“你看看你,竟被树影吓成这幅狼狈摸样。”
“哈哈哈。”船员不再有疑惑,僵硬地摸着后脑勺尬笑了几声。
“你们都去考察了些什么?妹子窈窕不?”
“就是一些民风民俗之类的,他们自己耕种粮食,饲养牧畜,自给自足,生活得也十分平淡,与我们并无差别。”真是痴汉啊,我心里想着,“你啊,也别老想着妹子,不然活都没法干了。”
“哈哈哈哈哈。”在咯咯的笑声中结束了这段骗人的鬼话,再编下去连我自己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