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并未想这么多,一股脑地就上船了,没想到还特顺利,哈哈哈。”尚先生的笑声都如此沁人心脾。“总之,成功登上了船,除了我、船长、船员和富人们外,还有一行刀剑客,如果只是去旅游,带打手干嘛呢?我问了一圈也没人告知此次航行的终点是何处,我也有秘密,问多了怕他们起疑心,这些疑惑放心里就好,我一心专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伺候人的事干得如鱼得水,有时把贵妇哄得开心了便赏几个钱,虽说钱对我来讲已如废铁一样,但还是得收下,得罪了人,只怕到时遭罪的只有我。”尚先生一时讲太快咳了几下。
“在船上一晃也过去几个月了,已然习惯船上的生活,万幸的是没有晕船,活干得也不错。因为我不知要在船上呆多久,要是拖个一年药都不够喝的,把每日药材用量相对减少了一些,只要能制住疼痛就行。船每到一个港口便停靠补给,日子也如往常一样,只是在海上飘着罢了。一日傍晚,我吃完饭洗了碗筷,清理好厨房准备休息片刻,听到两个人在甲板上争吵,悄悄地躲在远处听着。前半段的对话没有听到,只闻后半段的争论。
‘不应该过来的,出发前算了一卦,此行凶险万分。’一人说。
‘你别这么迷信,我们与对方飞鸽传书交流过,绝对可行!’另一人说。
‘你看这都多长时间了,都没个盼头,整天在这茫茫大海上浮着,望不见尽头,连一艘其余的船只也没遇到过,多可怕啊!这几个月真是老天庇佑,稍有雨也不算太大。这要万一哪天遇到个大风大浪的,还没到命先没咯!’
‘诶!我说小弟,你能不能别这么晦气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还有半个月马上就到。这在海上你要是能看到尽头,岂不是天上飞的苍鹰,哪里会是个人儿呢。’
‘大哥大哥,别气了,我知错,是我太浮躁,对不住对不住。’
对话进入尾声,忽的吸入一口凉气,不小心咳了声,心想不好赶紧到底层去。还好我个子小,哪儿都能钻进去,他们闻声追到了底层,我躲在一堆煤后面,顺带把脸、胳膊、腿都抹上炭灰,他们找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现,嘟囔着可能是耗子,便走了。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我这才走了出来,用抹布把自己清理干净,跟大家挤在一起,睡了过去。梦里不断得重复着听到的对话,他们在密谋些什么?难道真的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噩梦做了整晚,一大早就被惊醒,浑身全被冷汗浸湿。我还是一如往常,该干嘛干嘛,早餐上饭时我听到了昨晚熟悉的一个声音,用余光瞟了一眼。此人皮肤白净到丝丝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双手纤细露骨,戴着一副金丝细边框圆形眼镜,一对微肿的细长三角眼似乎能敏锐地看穿每个人,浑圆的鼻头上有颗凸起的黑痣,上下唇瓣如刀锋般锐薄,身着素色长袍与身旁的绝世美艳女子有说有笑。瞟了几秒,赶紧收回眼神,上完菜便回厨房吃自己的早饭,顺便熬个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不胜收,已有许久未曾见到郁郁葱葱的丛林,海给我的感觉依旧亲切,如老朋友般可诉说一切。忽然刮起的一阵潮湿海风穿透双腿,老寒腿隐隐作痛,但与此美景简直不值一提。偶有鱼群跃然飞起,又匆匆落下,庞然大物倒是没有见到过,看的出了神。小时候,哥哥们教我打水漂,我每次弹的最少,二哥玩这个最厉害。噗噗吐了几口口水到海面上,不仅没打出水漂来,粘在嘴上的细长唾液还没发吐干净,这副狼狈模样的我不禁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
‘有什么开心的事,能否与我分享。’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老爷,无事,小的只是想起了儿时的玩伴。’恨不得把头埋到甲板里,不要让他注意到我的脸。
‘来,擦一下。’一块右下角绣着金丝雀与红果子的手帕伸了过来,我依旧低着头,不敢接。
‘不要怕,没事。’说着左手抬起我的下颚,右手用手帕擦拭我的嘴角。他直勾勾地盯着肯定是要问些什么的,我右眼皮直跳,赶紧跑走了,身后留下一串串刺耳的笑声。之后便再也没有与此人单独相处过,一如往昔。果不其然,过了半个月,终于能看到前方的一道海岸,应该是快到目的地了。在到达的前几日,船长要我们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多带些干粮,其余的物品能不带就别带在身上。可能是所到之处的居民与我们习性不同,怕引起什么误会,这才说只带食物,难怪这些富人此行穿着如此朴素,完全看不出个个都是富贵出身。
这一日,天上狂降大雨,灼热无比。船稳稳地停靠在岸边,富人们先行下船,他们撑着伞,相互搀扶着一个接一个地从跳板上走下去,板子随着受到不同的重力而弹跳起来,人在上边波浪一般晃荡。我们这群下人最后落地,这几个月适应了海上的摇晃,脚踏大地时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踉跄地摔倒在地,幸好船员在一旁拉了我一把,我一个劲地道谢,他笑笑牵着我往前走,跟上前面的人们。船长一路都在与他们说着什么,在后面的我们也毫不在意,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伞,只好两两同撑一把,即便如此,依旧欢声笑语地感叹这趟旅行,看着沿边的风景,只想把它们全部收纳到眼底。
经过一段泥泞万分的道路,每个人的脚底都踩上了厚厚的淤泥,巨大的参天大树此起彼伏,个个都卯足了劲冲向无尽的天空中去。我们走在一条充斥着无数怪物的高速公路上,形态各异的动物各自交流着,只是在我听来全是嘈杂的尖叫声。这里与海上气候完全不同,奇热无比又极其潮湿,没过多久湿透的衣服全粘在皮肤上,难受极了,我必须控制住大脑不要去想这般粘腻的触感,把精力放到风景中去。要不是由船长带路,独自一人可不敢在此处行进,一个人要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不是勇敢而是莽夫之勇。
伴随一声狂吼,一只巨大黑影从眼前蹿过,消失在层层树林中。有几个船员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吓得往回直跑,不见所踪。船长和富人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并未被船员的叫声撼动,也没回头,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看着他们对此无动于衷,我心想应该没什么事,跑走了几个人,剩下为数不多的我们仍在这漫漫无期的坑洼泥路上走着。过了一条条小河流,又走了一大段水路,这才远远地看到一阵阵黑青色烟雾从各个不同的帐篷里直挺挺地升起,狂风吹散后又恢复原样。一排排黑影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们头顶着高耸的树枝状,杂乱的毛发延伸直脚踝,上半身刺着不同的纹样,下身则装备瓶瓶罐罐类的物品,赤脚站在巨大的异形门前。
距离太遥远,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个黑影在黑暗中迎接我们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