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卓文的存在毋庸置疑,且不说罗德才从勃宁回来,想来他在那儿见到的卓文一定不是这般姿态。
如此一来,既然阻碍消失了,只要去勃宁找到另一个他,带回来,让他们当面对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罗烟回想起那场大火,仿佛燃烧在夜里,当时的场景,除了眼前的火光,四周的一切尽数化作虚无。
诡异而恐怖的神秘力量大张旗鼓地肆虐,谁都不能确保自己能幸免于难。
他想起子嗣,也莫名其妙地忽然想起那天的疯子,进而想到城主。在点燃那堆纠缠的木藤之前,他们在四周发现了属于他的衣物。
然而就在出城之前,罗烟鬼使神差地想去临河街看看那位子嗣,希望从那副面孔上,找到他从火焰中得到的那场启示的相似之处。
于是在河畔,他亲眼目睹了从那个男人体内,伸出的黑色柔软触手,由眼眶插入了本该化为灰烬的城主的大脑。
又一个,亦或别的什么。他在心里默念。
罗烟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看,男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根本不怕被人发现,更何况这位说不定还是个老朋友。
以后这种情形只会越来越多。七年前,初见那些牛蛙时,他还能麻痹自己,还能逃避,但从今以后,他将避无可避。
他的思想在这样的世界里,能否继续发挥从前那般强大的效力?
大概不能了吧,人的思想,如何应对非人呢?
好似一个沙漏,即将流尽时,沙子减少的幅度亦越来越明显。
或许他们该试着搬家,离开厄弥迦,去勃宁,去某个偏僻的乡下小镇,人少的地方,灾难自然会随之减少。
他设想,假如他们一家人,搬进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躲开了世上的一切变故,最终得以安享天年。
总而言之,还是先去勃宁,找到他们熟知的卓文再说。来城西之前,他给罗德留了一封信,告知他自己即将去往勃宁城,且在信中,隐晦地提到了他的一些猜测。
恰巧这时遇上城西一户人搬家,四辆马车沿着河并排行驶在街道上,因而他只花了少量的钱,就搭上了便车。
黝黑的马打着响鼻,且因为是要行远路,早上大量喂食过草料,一路上奔跑的兴致十分高昂,时不时高抬起马蹄蹦跶两下。
“说了勃宁是座死城,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这家的女人抱着一男一女两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挤在车厢左边的角落里,情绪激烈地抱怨。
“从今天早上就一直说胡话,等到了那边,赶紧上医院看看去。前两天我那些伙计还在勃宁跑过车,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死城了。”
男人在外人面前不甘示弱,向来不说重话的他,罕见地张大嗓门。
虽然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说出勃宁早就毁了这种话,但罗烟并没有插嘴,而是盯着车厢上方的一个吊坠入神。
火焰,鼹鼠,记忆里甚至无比微小的遗憾:一根本该钉入窗框的铁钉,因遗忘最后生锈折断,被遗弃在黑暗中发芽的大块土豆,绑在吉利水车上的褪色的绢布,在某个夜里被水田里的牛蛙吞入腹中……这些画面在脑海清晰流淌,最终定格在一张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