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恶图谋与想当然(1 / 2)

侠狗乱 就一个酒窝 9169 字 2023-05-17

这日早前,丑末,也就是凌晨快三点时,秋风透凉,月扬明辉。本当是闭窗捂被,酣睡的时辰,可这城内却不寂寥。不少人家,传出阵阵砧杵声。

这自不是在切菜剁肉、和面做饭。而是捣衣。

这时代,百姓制衣的料子大都是生料,如罗纫、缟练等。必须费时捶捣,使之柔软熨贴,做成的衣服方才舒适。妇女把织好的布帛铺在平滑的石板上,便是砧。用木棒敲捶,便是杵。这个过程称为“捣衣”。

妇女白日忙活家务,照料孩子。只有晚上才有空闲时间为家人准备衣物。便是这凌晨三点起来。而这捣衣,对光线要求不高,小户人家为了节省灯油,便多于寒冬来临之前的秋风月夜进行。且不必担心所谓的扰民。邻里光景大致相近,更多是你敲,我也在敲罢了。

凉风冷月,持续不断的砧杵之声,在诗歌中常被称为“寒砧”“清砧”或“暮砧”,用以表现征人离妇、远别故乡,捣衣妇思远行郎的惆怅情绪。

在这世界流传的上古诗歌中,便有“晓吹筼管随落花,夜捣戎衣向明月”的句子。

也有诗人借上古诗歌,结合当世所改的一首:

金风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四关情。

何日平灾厄,良人罢远征?

凯国这十八年虽国富民强,奈何边疆厄兽为祸,战事总不得停。即便不是人与人的战争,少了些国仇家恨,但战争所引发的愁、忧、思,却丝毫不减。

捣衣声声,宵禁仍在,城门紧闭。

一身影从西墙翻出。这墙高可是有四十米,比从前书格那世的首都城门还高。

至西城门外,约四里地,便是一片楼排聚落。此处不远便是驿道,南下可通边陲,西行可达云诏,北上则是庆贵。白天这处大都闭户,只到了深夜才亮起些灯火,寥若晨星。

看似昏暗寂寥,却不时有人进出于各色竹宇木楼。每每开门揭帘,都会让寂静的聚落,瞬间充斥光与声。揭帘一瞬,可见内里皆是灯火通明,声色犬马。这些楼阁显然都做了加固、遮光与隔音。

这是南疆最大的黑市。青楼暗窖、赌坊私盘,所有见不得人的、超乎常规的,都汇聚于此。自然也藏了要命的器物与买卖。

身影行至最深处一方屋院,叩门。“咚,咚!”二声。旋即黑暗中响起一阵鸟鸣。门便打开,将来人请进。

进屋便是一厅,不大,三面墙都是柜格,整齐地摆放着书册。厅中左中右依次摆着三张书桌。

屋中原只有四人,其中三名老、中、青,坐在三张桌前,奋笔疾书。身影走近,分别看看三人案上所写,那些字都写得极好,字迹几近一模一样。他们所写的书册上,列着各式款目,犹如账册,有条有理,归纳分明。却是文笔不通,让人读不懂所记。显然是掺了暗语。三人依旧埋头写着,没有丝毫停笔搭理来人的兴趣。

还有一人则是适才开门之人,仆役模样,负责开门、端茶、摆放书册。

那身影揭下兜帽,露出容貌。

仆役见状,才轻喝了声:“有客。”

三人中,最左边那位老者,驻了笔,眯闭着眼,抬手揉按着睛明穴。

仆役只说四句话,分别是“请说,有客,止,请回”。

“请说”代表来人不似相熟,须其自报来路与目的。三名先生则会继续低头写书。只是会有人记下所请所求及报酬。来人却不知是谁记下,因为三人所记,都是文笔不通。

“有客”代表来人相熟,或是被看出来路,示意记录交接的人停笔接待。其余二人仍继续手头工作。

“止”代表来人身份尊贵,三位先生都应停笔接待。

“请回”则表示来人有异,三人戒备。若客人自行离开,则相安无事。若客人异常升级,轻则有人进来惩戒驱逐,重则三位先生便要咬碎牙根的毒药自尽。

片刻,那老者才睁目抬眼。他认出来人,稍带激动与意外,点头招呼:“平爷!”却没起身。

来人正是李仁锋身边那随从老汉,名为方平日。他点头回礼,只道一字:“索!”

懂行的人,在此交接,先表明“索、讨、要、问”其一。

索,为索命,即雇凶杀人。视要杀之人身份、修为定价。事成后,会有人去委托者处收取费用。自不会坐地起价,也不容耍滑赖账。

讨,为追讨,即追物或要债。则以债目数额或物件价值,结合被追讨人的身份、修为、行踪,评定难度,收费至少为债物价值的五成起,最高则可能是债物价值的数倍到数十倍,甚至更高。虽看似不划算,但这追讨之事,往往不止银钱价码,还涉颜面,甚至被追讨之物的特殊意义。自会有人愿意买账。

要,为购买,即各种特殊物品,暗器、毒药、秘宝。这种服务,则大多可直接报价。

问,便是要打听消息,会招呼到偏室详谈。往往,问会比其余三种价格更高更高。

这索字一出,老者也是神色一变。老者深知方平日修为与身份。他这要杀的,只怕要在逆漩境之上,代价不菲啊!

“何人?何处?”老者端起茶碗,用盖拨着茶叶,吹着问道。

“接燕楼昨日入住一少年,胖,掀河。与一青年,高,眉心有淡疤,逆漩。”方平日徐徐说道。

老者点头,倒没在乎目标年纪,喝了口茶,念道:“开?指?”

开,便是一定范畴内公开发布募集,谁得手谁领报酬。这样,隐秘性还是有保障的,只是这类活,竞争者多,高手一般看不上,易成了杂碎争抢的食儿。唯一的好处就是花的价钱可能会低些,一起子唯利是图的人抢着干。成或不成,结果往往来得也快。

指,便是请人专门跟踪评估,然后量体裁衣,寻觅专人,针对目标的功法、习惯出击,成数更高,价格也自然更高。且往往要花费更多时间。

方平日思忖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虽知李仁峰不缺钱,但这少年愣头青为了一时之气,雇凶杀人,也未必真愿花天价。如若是不计代价,何需他腆着老脸来这黑市一遭!直接一马车金银拖去剑南道三棘陡请人,甚至请刹影亲自出手便是。

那老者了解明白了,便继续低头写记。

那仆役则喊道:“请回!”

这黑市龙蛇混杂,基本分为三大势力。一是黑市组织者,负责统一接受与分派买卖。自是仍存在一对一私下接单的,只是会多了纠纷、赖账。寻常买家也不愿直接接触杀手刺客与卖家,那样太容易暴露自己。所以,黑市的组织者,便是类似书格从前那世“平台”般的存在。

另一方,则是剑南道三棘陡的代表。三棘陡分别有除影楼,专暗杀;鸩蛇殿,专毒药;逆罗堂,专暗器违禁工具。共三个组织,又统为一脉。这方在此地人数最少,只负责对接下单。再转交三棘陡本部安排人手。其暗杀业务的特点,可用从前那世一句颇废话的广告语描述,“因为好,所以贵!因为贵,所以好。好,贵!”平常业务,更多的则是毒药、暗器与禁物的订制与买卖。

剩下的一方,则是在地与外地的黑道,往往结成貌合神离的联合,只为壮大话语权。

黎明将至,东方即白,月薄星稀。老汉方平日回到城中,回到侯府,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洗了手。井水在这昏明交替之际,格外冰凉刺骨。

吩咐他这次雇凶的李仁峰,自是还在暖厢被窝中,搂着丫环熟睡。

……

回到近午。

书格拍了拍仍在张望箭矢来处的圆儿,指了指那边。圆儿瞪眼皱眉循视过去,不信书格这小子能比自己先寻着出箭的方位。

紧接着,又三声“嗖!嗖!嗖!”,三支羽箭接连袭来。算是证实了书格的辨向,圆儿又惊又喜又疑又嫉。

女子举起右臂,只见那拳套,撑张开一张半人高的丝网,泛着屡屡银光。三支箭“噗!噗!噗!”如戳在絮上,卸了劲道,缓缓落地。

“哪儿来滴哈狗!敢偷袭老子!莫叫劳资逮到喽!扯起你滴鸡儿就一个过肩摔!”女子仍举着臂,操着方言叫骂。

书格一听,这似川蜀地区口音,是个川妹子?听着她嚷着“扯起……过肩摔”,不由双腿一紧,丹田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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