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返折腾已有月余,终于在最近的月旦评中看到许邵对我的评语,还未感受可能带来的影响,一回到京城就有大事发生,如今的京城大街小巷真是人满为患,特别是西邸所在的街区更是水泄不通。
原来是售卖羽林之类皇宫侍卫职位的西邸,在年前宣布开始售卖一些地方官,如今更是传言连三公九卿的高位都能凭资历出售,奇怪的是此时京城居然没有丝毫人心惶惶,反而处处人声鼎沸。各地方来京不管是看热闹的,或是真来买官的,将本就繁华的京城点缀地仿佛盛世再现,我心生好奇让曹邵带人去西邸打探消息,而我则挤过人群先行回家看看。到家后我终于察觉到一些不安的情绪,毕竟所有的权势财富都来自于官位,如果照这么下去父亲也有被替代的可能,时间一长原先建立的关系网就会荡然无存。只有直接触及到的利益损失,大多数人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觉得谁当官都无所谓,里面的人清楚父亲不当官后,他们面临的将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很快曹邵就回来了,据他打听到的可靠消息,四百石的官卖四百万,两千石的官卖两千万,不同地方根据贫富、大小等因素有相应的价格,并且按以往德行可以有所减少,不过幸好没有听说两千石以上的官位有售卖的消息。朝廷中官位三公最高,其次九卿,光两千石就能执掌一州之地,两千石以上也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官,而父亲正是九卿之一。虽然暂时不用担心家族经此一事大受打击,而且官位的价格都很高,不至于让一些贩夫走卒平步青云,但许多有钱却没有地位的人就有了翻身之日。以往都是有权可以有钱,有钱很难接触到真正的权力,而如今钱可买权,不知会给原有的势力结构产生多大的冲击。
我本来应当第一时间去太尉府拜见桥公,可此时官场乱成一锅粥,身为三公的桥玄肯定也是焦头烂额,虽然还是生怕被遗忘,想想还是等过几天再去比较合适。哪曾想没几天就从父亲那探听到司徒袁滂被罢免,升大鸿胪刘郃为司徒的消息,虽只是九卿升三公,但如果这消息传到西邸会引起多大的震动,毕竟这可是位极人臣的三公。庆幸的是三公九卿只有内部渠道可以购买,可问题是即使身为三公九卿也随时面临着被顶替的风险,而桥公向来清廉自好,如此一来我不赶紧的话之前努力就会白费,不过此时去的话是否又太不合时宜,实在是让我纠结。
幸好没让我纠结太久,太尉桥玄也被罢免,升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就是之前帮着宦官大肆抓太学生,找谁在朱雀门上写字那人,不过此事绝不能称得上“幸好”,只是对我来说算是尘埃落定了。朝廷也真是精明,太中大夫升了太尉,也不让太中大夫的位置空着,就顺势让桥公填补空位,而九卿顶了三公的位置,原先三公却连九卿都做不了,毕竟这位子还可以卖不少,而太中大夫的位置多得是。
我整理衣装准备拜会桥公,尽管太中大夫比之前和桥公相遇时的光禄大夫还低一级,而且买官卖爵之风盛行,如今想靠桥公的名望举荐已不太可能。然重点是桥公德高望重,又看重于我,在其即将位列三公之时不在乎我卑微,我又岂能在其落难之时弃之不顾,尽管落难和我也是云泥之别。
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只有桥公的府邸冷冷清清,我毫不费力地在通传之后进了桥府,而反观其他地方都是排着三五成群的队伍,我想当初还是太尉的桥府应该也是如此光景,没想到转瞬之间就成这样,不知是世事变得太快,还是人心变得太快。
“来,来,来。”桥公一见到我就招呼入座,一如初见时的模样,看来我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但我还是不知我自己有何表现能被桥公如此重视。
行礼见过桥公后,我还是有些拘谨,安生地跪坐在席位上,桥公倒是没有罢官后的窘迫,只是一脸轻松地说道,“自从离开太尉之位后你还是第一个拜访的,难能可贵、难能可贵,不过我做了太中大夫后倒是一身自在。”桥公家中内置简陋,想想也拿不出钱来保住三公之位,只是没想到桥公本人是如此看待罢官一事,遥想自己罢官时的尴尬不禁佩服万分。
“孟德,你对于西邸一事有何看法?”桥公也不过多寒暄,快人快语地说道。
我虽然身形显得紧张僵硬,但表达意见上是毫不含糊,“在下认为和之前鸿都门学一样,是宦官为了扩张自己的新士族势力来对抗原先的士族,买官后的新士族必定会依附于旧势力,而原先士族随时面临着替换的风险,自然会选择长期居于势力中心的宦官集团。”
“很好,不拘泥于眼前形势。”桥公抚着长须,甚是满意地样子,“但只是如此吗?”
难道宦官还另有所图?或者有什么深层含义?权力斗争之中会有什么变数?我似乎遗漏了什么,但又难以言明,看着桥公值得考究的神情,我只能暗自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