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真是不可救药啊。”
洛玄夜闻言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立刻问道:“老祖宗,我们该如何做?
隋朝实力极强,要不要让家族即刻南归?
或许可号召天下群雄起兵反隋!”
洛苏闻言却朗声大笑道:“振臂一呼?
哪里还需要我洛氏振臂一呼,天下的百姓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隋朝这样的暴政中,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举义!
现在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了,你看吧,杨广即将征讨辽东国了!”
辽东国?
洛玄夜闻言颇为震惊,洛苏冷笑道:“辽东国表面上臣服隋朝,但实际上一直对隋朝野心勃勃,还联系冬突厥其余诸国。
杨坚时期就出动三十万大军出征辽东国,结果遭遇了瘟疫、洪水和风暴,几乎全军覆灭,辽东国是隋朝的心病。
现在杨广几乎征服了周围所有的地区,他自认为国势达到了极盛,国中的大量工程渐渐竣工,数遍天下,只剩下辽东国王不仅仅不臣服,还出言不逊。
他狂妄自大,难道会放过辽东国吗?
隋朝进攻辽东国是定局!”
嘶~
洛玄夜和洛玄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进攻辽东国,这不是啃一个武装到极致的刺猬吗?
对辽东国的情况,再没有比洛氏更了解的。
那辽东国中,有一百多座山城,几乎每一座都易守难攻到极点,不付出几倍伤亡的代价,根本就不要想攻破。
而且辽东国是口数百万的大国。
战争就是以强凌弱,隋朝整体实力自然远胜辽东国,但是劳师远征,真的能在千里之外,投入比辽东国更强的军力吗?
洛玄夜忍不住问道:“以隋朝现在的情况,能攻下辽东国吗?”
洛苏面无表情道:“可以。”
即便是对杨广不爽,但洛苏依旧实话实说,“只要战争顺利,不发生那些风暴之类的特殊状况,将士决策正确,隋朝有攻下辽东国的实力。
隋朝兵锋之盛,的确是天下独一档,面对这样的隋朝,无论是谁举义都难以成功。
但正如我十年前所讲过的。
当隋朝陷入两线作战时它就距离死亡不远了。
它的国库已经陷入疲敝,国力陷入衰退,百姓被徭役征发搞得不堪重负,常年数百万人的徭役,导致土地荒芜,饥荒四起。
社会中早已经到处都是危机,他应该感谢这些年气候良好,没有大灾荒,否则天下早就爆发大起义了。
如果他真的敢自负到这种情况发动征伐辽东的战争,将整个帝国都绑在战车上,我会告诉他,一场错误的战争,将会是身死国灭的无底深渊!”
……
杨广的动作远远比洛苏预料的要快。
洛苏没想到的是,杨广征讨辽东的第一个诱因就是洛氏。
洛氏嫡系的出现,这些年越传越广,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洛氏嫡系真的没有灭亡在冰天雪地中。
在辽东国北,有一座凛冬城,洛氏嫡系就生活在那里。
那些从辽东国来到隋朝的人,证实了这一点,洛氏虽然在中原已经消失,但是辽东的胡人都知道那座城池。
洛阳城。
杨广在这里办公,从他登基后,就不太喜欢待在长安,一年中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待在洛阳,尤其是修建好运河后,这里沟通江淮,还能北通幽蓟,交通极其便利。
面对杨广要再次开启战端,那些忠诚的臣子自然是苦苦劝告,国库没钱,百姓疲敝,大隋的忠臣很多,但是杨广根本就不听。
他身着黄色的冕服,头戴天子的十二旒冕旒,意气风发的说道:“朕乃是至高无上的诸夏天子,这世上所有的诸夏之人,都应当臣服于朕。
而现在呢?
辽东国,甘愿做那蛮夷,和那些胡人搅合在一起,不来朝拜朕,如果朕不讨伐他,如何能彰显天子的威仪?
洛氏呢?
诸夏源泉之一却如此的不识天数,明明出现在天下间却直到此时,依旧不来拜见朕。
朕乃是至高无上的天子,难道洛氏也要脱离诸夏,不与诸夏亲昵,而与夷狄相交吗?
朕遣使前往凛冬城求娶洛女,竟然被拒绝,这难道不是朕的耻辱吗?
朕因为崇敬素王以及洛神,才想要给洛氏一份尊贵,这样的好意,如何能被这般玷污?”
是的。
在洛苏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杨广已经派人前往凛冬城,想要娶洛氏女。
当然,使者没走到就半路回来了,毕竟去凛冬城太过于危险,这些使者又不敢说,于是就对杨广说,洛氏拒绝了他的求亲,语气非常不客气,总之将锅都推到了洛氏头上。
当然。
这倒也不算是错,就算是这些使者真的到了凛冬城,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杨广想娶洛氏女,就是做梦。
听到杨广所言,老臣苏威只觉痛心疾首,他跪在殿上疾呼道:“陛下,您贵为天下至尊,为何要为了一个女子,而置天下于不顾,劳师远征呢?
即便那女子出身洛氏,也不值得啊。
况且那洛氏自周王朝亡国后,奉行一妻制,不要说做妾,丈夫就连纳妾都不行,所以洛氏女是从不嫁皇帝的,拒绝是正常之事。
陛下,臣谏言,请让天下缓缓吧,这些年国家已经疲敝不堪了。”
说着苏威竟然直接在殿上哭泣起来,使人只觉心有戚戚然。
这苏威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前朝时,就是公爵,妻子是前朝公主,杨坚即位之后,他一路升到尚书右仆射,货真价实的宰相,杨广继位后,他成为左仆射,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他是典型的隋朝大门阀士族。
但现在这样的大人物却在这里劝阻他征伐辽东,杨广颇为不满,愤怒道:“纵然不为了洛女,难道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吗?
辽东国有口数百万,于我大隋虎视眈眈,时常寇略我大隋边境,于我大隋不臣服,朕不平定辽东,难道要等辽东来进攻我大隋吗?”
苏威闻言又硬顶着说道:“陛下,臣并非阻止您进攻辽东,实在是国中如今不能再战,进攻辽东,非是一日能成,不若待我大隋休养生息后,再兴征讨。
陛下莫要忘记汉戾之祸啊!”
“狂悖!”
这下杨广是彻底愤怒了,苏威竟然用汉戾帝来形容他,“苏威,你结党营私被先帝所废,如果不是朕起复,你现在还在封地里无所事事,你不为朕尽忠,竟然敢诽谤君父,你是何居心?”
苏威再次跪在地上泣声道:“陛下,老臣正是怀着拳拳忠正之心,才再次劝谏陛下,为大隋江山社稷计啊。”
杨广已经不想再听,他面向所有臣子朗声道:“朕贵为诸夏天子,当于天下至高,区区辽东撮尔小邦,竟然敢冒犯我大隋天威,竟然敢冒犯朕之天颜,若是不能使辽东贼王跪在朕的面前痛哭流涕,若是不能使辽东臣服于朕。
朕还如何能面对天下臣民?
朕还如何能安坐在此?
朕还如何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洛氏定下的规矩,朕不遵从,朕才是天子,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朕的言语就是天宪,朕要娶的女子,没人可以拒绝。
这天下有哪个累世高门胆敢说一个不字?”
杨广的视线环视而过,满是自信和意气风发。
正如他所说的,天底下没有人敢拒绝他,他的皇后来自萧氏,他的妃子中,来自关中高门、山东高门的不知道有多少,他要谁,谁就得送来,敢拒绝的大概是不想在大隋混了。
面对大隋的皇权区区门阀士族,算得了什么东西?
只要杨广愿意,就算是如今天下最顶级的高门之一,临淄吕氏和姑苏洛氏,也要乖乖把嫡女献进宫中。
皇权畏惧的是一整个门阀阶层,从来不是某一个家族,这些家族从来都不可能联合起来,杨广最了解这一点。
……
当洛苏三人得知发生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后。
洛玄镜最是生气,鼓着嘴骂道:“真是可笑,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如此高贵?
他这是将我洛氏女,当作装饰他荣耀的物品了?”
洛玄夜没说话,只是不住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想说,他只想一剑把杨广的狗头砍下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匹夫之怒。
洛苏轻抚着洛玄镜,淡淡道:“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那就该死了。
山东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该是爆发的时候了。”
在广袤的山东,从战争的动员令下达后,作为距离辽东最近的河北以及山东,自然而然成为了战区。
饲养战马,征调民夫,抽调粮食,这些都是山东以及河北的百姓所需要做的。
这么遥远的距离,牛马在路途上自然是大批死亡,于是就需要更多。
山东在修建大运河以及营建东都上,本就已经付出太多的伤亡,现在这汹涌的战争压力而来。
再也不能忍受的百姓,终于爆发了!
暴政让人无法生存,那就掀翻这个暴政!
洛玄镜轻声哼唱着在广袤山东大地上流传的歌谣——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洛玄镜的声音柔美中却有刚强,洛苏为她拍着拍子,一曲唱罢,洛苏望着车外的景象,呢喃道:“真好啊,这样的英雄豪杰,该让他于青史上,留有姓名。”
歌于天地间,著于青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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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帝欲求洛女而不得,臣辽东而不能,遂生愤志,剑指北望。
左仆射威进曰:“大隋连年征伐,土木大兴,士民疲敝,国事不行,海内异样横生,耗费糜多,臣请陛下三思。”
炀帝不允,斥之,乃诏山东、河北诸郡县备发征戎,群臣下吏,迫之愈急,民不堪命,尤甚往昔,天下汹汹,已难自持。
王氏薄郎,奋先振臂,曰《无向辽东浪死歌》,其言其情,足为时史!——《隋书·诸义军列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