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向我祈祷,在‘吉祥’的力量的帮助下,我就可以把力量借给你,这样更安全。”
这样吗,要祈祷啊,迄今为止我做过不知道多少遍祷告了,但那全部都是装装样子而已,第一次诚心祈祷,我才发现要把思想集中于一个念头有多困难。
“其实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好了,准备接受力量吧。”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体内,然后就……没了?
“喏,上去给那个眷属一拳。”
认真的?
“认真的。哦,别跑过去,直接跳过去就行了。”
跳过去?这有好几百米远吧?
我咬咬牙,心一横,起跳。
我没能成功地打一拳,因为我直接撞上了信使那巨大的身体,然后被弹飞了出去。这家伙的身体真的是血肉组成的吗,怎么这么有弹性?
“这就是第一课,物质的特性并非不可改变,尤其是在我们的影响下,状态和特性是完全割裂的,你以为为什么你凭借血肉之躯就能够变强?在不改变物质组成的前提下变化状态和性质,这就是力量的真相。”
雷纳德好像看了我一眼。
“虽然他为了防止腐化封闭了感官,但是为了战斗还是能感知到一些的,你最好还是用物质世界的手段,不然把你当成敌人就不好了。”
物质世界的手段?
“我想想你会啥……嗯,好像就只有肉搏了。”
我压根没练过格斗术啊。
“没事,你就是乱挥拳也能有杀伤力。”
太乱来了。
“那就先尝试固定住你的状态吧,虽然可以随意变更状态,但是这样极其容易导致物质世界的不稳定,所以你要找到最适合你的特性,当然,在我有限的物质生活中绝大部分有资格的生命都只是单纯地提高身体的强度,可以理解,因为他们只是物质,对于更高层次的力量理解并不到位,你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饶了我吧,这种时候别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而且我怎么就比他们厉害了?我几分钟前还是个普通人好不好?
“你有我啊,这个晚上你一直在用我的视角看待世界,虽然你觉得你看见的东西很正常,但是让任何一个不被我们所庇佑的物质生命体验的话,他们顷刻间就会疯狂。”
有这么离谱吗?
“因为你的常识也被篡改了,共享我的视野是会压制你的情绪,要是持续太久就会强制让你没有违和感。比如,你真的认为你能看到他们的分子结构吗?”
我看向远处仍在缠斗的两个生命,看着组成他们的远比沙尘还要渺小的无数微粒,是感觉有点违和:“不是吗?”
“如果你不打算借用我的视野了记得和我讲一声,我把你这段记忆修改下,起码得让你回忆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常画面。”
难不成我看到的真的不正常了?
“你还是别想了,我也没想到影响居然这么深,毕竟你是头一个不愿意成为容器却愿意借用我的力量的,我也不知道要是解除了你会不会崩溃。”
说好的真诚呢?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啊。”
算了,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想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都行吗?
“理论上可以。”
你这说的我很慌啊。不过既然可以随便改造自己的身体,那自然就是……
“你……唉,思维还是太局限了。”
这话说的,毕竟我还是个普通人。我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在别人眼里现在的我是什么模样,已经彻底融入空气中的我是否还和以往一样了?
“不要以为能够随时变成气体就万无一失了,杀死气体的手段多的是,在以前降临的时候我也有遇见过,其中一个令我印象深刻,不过,仅此而已。”
我也没指望能打过,不过那边不是有一个有机会打赢的吗?
雷纳德已经残破不堪,虽然他的甲胄上没有一丝痕迹,但他已经到了极限。而就算到了极限,他的理智也没有丝毫恢复,甚至更加疯狂。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他给叫醒,虽然大概他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现在的局面只能说那是一个错误。
他并非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对吧?
“那是自然。”
但现在的问题是任何刺激都只会引起他的攻击对吧,那他到底怎么解除这个状态啊?他自己确实是有办法的对吧?
“如果我想的没错,我是说如果,那么他大概是做绝了,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要么他被信使杀死,要么他杀掉信使然后力竭而死。”
至于吗?
“对于你们物质生命而言,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需要你们用尽一切去阻止,像你这样和我们沟通的,是异类,是叛徒,因为我们的使命就是摧毁你们认知中的一切。我跟你说过吧,在物质生命中这个男人很强,强到足以排进前百的行列,但是,区区一个信使,一个位阶并不算高的同族的信使就能将他逼入绝境,对于这些想要守护他们所在的世界的物质生命而言,必须做到这一步。他已经联系过他的同伴了吧,会有比他更强的人来解决信使,而他要做的就是用生命拖住。你们的正义总是如此吸引我。”
真是不可理喻,怎么会有这种家伙?
“难道你不觉得很动人吗?”
我只看到了一个完全不自爱的蠢货,奇迹可不会发生在放弃希望的人身上。
“你觉得现在奇迹能够救他?”
我能。雷纳德被打飞到地上,我得趁着那个眷属准备追击的空档,别给我试图在爬起来了!
如果是气体的状态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我让自己的一部分顺着盔甲的缝隙之中,果然我看到的没错,内部结构比外部要脆弱很多,就算是之前孱弱的我也能轻易破坏,哪怕不能让他恢复正常也至少要让他无法行动然后带着他跑。
“机体受损,开始重启。”冷漠的提示音响起,雷纳德彻底失去了生机。
机械人?杰瑞,你不是说他是人吗?
“原来那个铠甲不是他原来的肉体啊。”
怎么可能会是啊。
“那他就是把灵魂抽出来注入到这副铠甲之中了,可这样子也避免不了规则的反噬,该承受的折磨一个也少不了。”
他是为了能够长时间战斗吧,这副铠甲不从内部攻击的话就不会损坏。
“可他的灵魂依然会承受痛苦。”
这就是他的正义。
“……是的,这就是正义。”
远处的眷属缓缓逼近,他的头颅爆开,血肉如花般绽放,那个信使端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女施主,小僧观你与他之间也无情愫,何苦?”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你自己都当人家的狗了,又想劝别人?”
“小僧不过仿照前人以身饲魔,奈何以这点微薄法力只能勉强维持神志。小僧迈入的乃是修罗炼狱,女施主则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
“你现在装什么啊?”
“小僧以身饲魔,心智不坚,入了魔道,再无回头可言。欲救世人超脱苦海,如今入魔,小僧也只能出此下策。成,则铸就血肉灵山;败,则此身与魔同归于尽。”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们这些宗教狂热分子总是这样,好像一切都有苦衷,谁管你们啊?难道说出自己的理由就能够得到救赎吗?”
“小僧言尽于此,既然女施主执意要闯这修罗炼狱,那小僧便斗胆送施主上路。”
眷属巨大的拳头砸下来,虽然我是气体但我好像还是会受伤,得拖着雷纳德跑。
“我还能打。”雷纳德挣脱了我的手,他不是重启了吗?
眷属被轻而易举地打飞了出去,雷纳德的全身冒出大量雾气:“在我的计算里增援不可能那么慢,早就应该到了来帮我恢复理智。这个地方你的概念体的夹缝世界对吧,时间流速不同,不,这里有时间的概念吗?”
“时间不过是世人的妄想,是变化的尺度。”眷属没有再站起来,他化作一团巨大的血肉缓慢地涌入信使的衣袖之中,本来看上去枯瘦的信使变得高大壮硕,“施主,你着相了。”
“那个概念体给你的权能和时间无关,你自己的能力?”
“小僧不过一介凡人,若真有施主这般超脱常理的威能,也不必沦落至此。”
“你无论怎样都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吗?”雷纳德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这样起码能坚持下去。”信使也不恼火。
“……你现在是谁?”雷纳德转过头低声问我。
“我当然是我了,那个人,呃,那个概念体和我相处蛮好的,总之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暂时?这么不信任我?”杰瑞不满的声音在我脑内回荡。
“你的问题我会上报给教会,我无法做出任何裁决,但现在我希望你能赶紧离开这里。”
“喂,你一个人又打不过吧?”
“情报不足,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说不定外面的时间只过了几秒钟,要放弃等增援的想法了,而且这个家伙故意把自己的体型增大,破绽百出,摆明了是想等着我主动出击,而我们甚至现在还搞不清楚他背后的概念体的真正目的。他自以为能借助概念体的力量达成自己的想法,但是我的经历告诉我他早已是一具不自知的傀儡。”
“这话倒没错,我们对于如何让人死心塌地很有一套,其中当然包括让物质生命以为自己具有自由意志。”
你这么贬低你的同类真的好吗?
“我们可没有褒义贬义这样的说法。”
我把杰瑞告诉我的有关那个名为“吉祥”的概念体的一切讲述给雷纳德。
“谢谢,帮大忙了,我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代表希望和永不屈服的‘吉祥’,难怪这么抗揍。”
“什么意思?”
“我杀过几个信使,他们都撑不住几分钟,我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把这个和以往的相提并论了。”
“等下,你要继续?你都说了他就是在等你进攻那你不是自投罗网?”
“总有人要去做,我比你强,所以我来。”
雷纳德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时间。
“所以,想办法跑吧。”杰瑞说。
你什么意思?
“你的力量充其量只能自保,他说有办法你就相信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出去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那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啊,你是要我丢下同伴一个人逃跑吗?
“是积蓄力量,而且,他真的是你的同伴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真的帮他解决了,那么知晓了你身为门的他可不会包庇你。他说的那句他比你强就表明了态度,你现在跑他不会干涉,就算他活下来也不会去追捕你,但你要是不跑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现在你的力量就已经是你所能达到的极限了,他要杀你最多费点功夫,而且,他肯定会杀了你。”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能做什么?
“……谁叫你是我的容器呢,你就等我信号吧,顺带学习一下,那种层次的战斗。”
雷纳德走得很慢,他一步一步朝着比他要高出一倍的信使逼近。他走得并不稳当,我不知道是那个所谓的重启没有完全修复好他,还是说压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毕竟我已经丧失了做人普通人的感官。
我能看到积蓄在信使体内的力量,不是指他的强大,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
“屈从于信仰以外的存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在还有十步左右的位置,雷纳德停了下来,“还是说,你本来就没有什么信仰?”
“你们的神是一种象征,而我佛是一种评判标准。”
“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都可以成佛的话,那你们的标准可真够低的。”
“每个人对佛的定义不同,小僧曾经成过佛,摆在大殿之中受香火供奉,但论佛性却远不如此刻入魔。”
“即身佛?”
“……想不到施主居然知道。”
“我研读过已知的所有宗教的典籍。”
“施主大才。”
“那种东西也能叫佛?”
“佛门认,那就是佛。”
雷纳德的脚打起了拍子,好像很不耐烦:“看来哪都一样。”
“人性如此。”
“那我也能理解为啥总感觉到憎意了。”
憎意?
“从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有股憎意一直缠着我,很淡的一股,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就全力集中自己的感官还真察觉不到。这股憎意之中很少见的没有杀意,是你发出的吧?”
“施主欲阻小僧,那便是与小僧为敌,既然是敌非友,又何尝不憎?”
“我说了,没有杀意,而且,作为信使有自己的私人感情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刚刚你我的对话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你还世俗的是非观念,所以你会憎恨我,或者说,你会憎恨一切像我这样的人。”
“……”
利刃从雷纳德的左手上弹出,他摆出攻击架势:“你我都是看得太多,明白得太多,但是我不会去试图改变,你憎恨像我这样的人,憎恨我们的不作为,你以救世人于苦海为己任,但你大概也会去想,为什么这些需要被拯救的人会这样自甘堕落,为什么我们没有任何自救的打算,甚至有些人在被你救起后又沉沦下去,这就是你的憎恨,你不会想去杀我们,因为你想救我们,所以才会有这股高高在上的憎恨。”
“……小僧每日自省,远不如施主一席话。”
“当局者迷。”
“那小僧敢问,有何不可?”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我说了你的憎恨源于你的高傲,你觉得我们不理解你的理想,但,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着救别人?”
“你说,小僧救不了自己?”
哇哦,这应该是彻底踩中雷点了吧,我能看到怒火在燃烧,不是什么比喻,那个信使的皮肤溃烂,从狰狞的伤口中流淌的鲜血还未接触到空气就开始燃烧,将创口周围还算完好的皮肤烫出密密麻麻的水泡,他的身体结构居然还和我们一样吗?
“信使反过来被物质生命的言语影响到了,还真是稀奇,这个人之前在防些什么?他根本就不像是会怕腐化的样子。”
“小僧确实愚钝,历经八十一重考验,方除四十九座心魔,然前路不可见,如一叶扁舟,渡不过苦海,走不到彼岸。小僧愿舍一身修为,不惜入魔求来超脱苦海之法,你却说小僧救不了自己?此尘世法则已困不住小僧,你说小僧如何救不得?”
信使的血肉在他的咆哮声中如同泡沫般炸裂,然后迅速蠕动着愈合,留下一道道扭曲的疤痕彰显着曾有过的疯狂。
雷纳德后退半步,压低身体:“很简单啊,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一直在自作多情。”
“你,说,什么?”
雷纳德把身体压得更低了:“我说,你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不都是自作多情吗,谁让你救了?”
怒火彻底爆发,我们所处的地面化作血肉,无数触手钻出瞬间缠住了雷纳德,也困住了我,明明和我无关吧?
“这就急眼了?看来你的修行确实不怎么到位。”寒光一闪,缠住雷纳德的触手尽数被切断,“也难怪成为了概念体的走狗。”
雷纳德脚下的地面化作血盆大口,他凭空跃起,凌空冲刺,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左手的利刃已经刺进了信使的喉咙。
不过就算是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也能明白,信使已经不算是人了,所有人类应该有的弱点对他们而言都不算是弱点。雷纳德自然被打飞了出去。
“小僧行的是救苦度厄之道,多少人沉沦苦海,你听得见挣扎的溺者的哭嚎,怎敢说他们不期望解脱?”我目光所及,那个信使身上起码裂开了二十多张嘴,暗红的蜡源源不断地从尖牙的缝隙中流淌而出,二十多重回声如泣如诉。
“我又哪里知道,我只是打算激怒你。”雷纳德在空中调整了姿势,站在半空中俯视着信使,“你说你没有能力对吧,那别怪我用能力欺负你了。”
“十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