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其二·狂信者(2 / 2)

那可麻烦了,应该无视他们吗?确实是和我没关系,但是也实在没法坐视他们送死。

“为什么没办法?我觉得你们很奇怪,和你没有任何关联,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你就在乎他们的生死是不是太超过了?”

“为啥你觉得我应该不在意啊?”

“你明明杀死过那么多昆虫。”

“这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讽刺我:“你真的认为我和虫子一样?”

“都是物质生命,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是认真的。“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虫子?”

“你哪来的这种想法,我当然可以分清楚你们之间的个体差异,如果你要我一一列举我能够把你身上每一个不同的细菌的特征告诉你,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把你和昆虫搞混的?”

“也就是说你明知道我和虫子的不同,但是在归类的时候还是把我们分成一类?”

“昆虫不也是一个一群不同的物种的统称吗?你们组成的集体对于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态度,太过狭隘了。”

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我更郁闷了。

还有大约百米的距离,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去提醒那些骑士。他们会相信我吗?还是说会把我当作可疑分子抓起来?

“你现在可还穿着修女服呢,晚上不在房间里祷告的修女想当然地会被逮捕吧,说不定还会被指责为异端。”

“异端是多久以前的词汇啊,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无论哪个物质世界宗教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的人类全都毫无长进。”我决定还是插手这件事。

“愚蠢。”杰瑞在我脑海中训斥。

上一秒我还无视他的劝告,下一秒我就知道他说的还是有那么点正确的。

“你以为就你那么三脚猫功夫能不被他们察觉吗?他们早就让潜行的人绕路包抄你了。”杰瑞嘲笑着我被一只手拎起来的惨状。

为什么穿着银白色重甲的人能够悄无声音地绕到我的后面啊?还有为什么杰瑞老早发现了却不提醒我?

“正因为你蠢到连这点都没发现所以他们才判断你不是什么必须肃清的对象,不然可能就不是抓获而是就地处决了。”

我忍住想要说话的念头,毕竟现在我被人拎在手里,被扼住的后颈很难受,这个骑士根本没有照顾弱小的打算。

隔着头盔我也能感受到他上下打量我的目光,我自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就那样直到那支队伍经过我们然后远去,他才把我放下:“半夜偷跑出来的见习修女,我还以为大教堂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赶紧回到你的房间,不然我只能向你的神父告发你的违规行为了。”

“伊梵可不会因为这个惩罚我。”

“……哦,我知道你,前教皇的那个养女。”

我这么有名吗?不,应该还是伊梵的名气太大了:“不过要是被他知道了还是会很麻烦都,能拜托你不要跟他讲吗?”

“……赶紧回去。”

“那可不行,你们是要去猎杀吸血鬼吧,那可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要回去的是你们。”

他突然靠近了我,我吓得退了一步。

“这个反应,你不是感知类能力者,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麻烦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有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朋友一直打算占据我的身体,而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吧?

“糊弄过去,然后跟着他一起。”杰瑞突然改了口风。

什么?

“这个人很强,在这个物质世界起码能排进前一百,对付一个信使不死还是没问题的,跟着他你的生命也有保障。”

是所有生命前百?

“全部。”

那我只好同意了:“那让我跟你一起,很快你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任何行动不能影响到平民,我不能让你你一起。”

这家伙,还真有原则。“那不是你认知中的吸血鬼,我知道他们的弱点,你必须带我过去。”

靠谱吗?

“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同族的信使,不过只要靠近了就一定知道,这也不算说谎。”

你还真会钻空子。

“只有正直可不能叫正义。”

“……你是前教皇的亲属,也算半个教会成员,但是还是不行,除非你能给我足够的证据我才能将你视为协助者。”

“……那些吸血鬼是概念体的眷属,可能有一个信使在附近。”

我的身体颤栗起来,我不知道缘由,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面前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但,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沉默了几秒,我面前的骑士凭空拿出了一部手机开始拨号,明明穿着古早时期的重甲但是联络方式居然是依靠科技吗?虽然不是说不行但是两种不同时代的事物放在一个场景里让我感到很出戏,倒不如说,现在我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毕竟从下午开始一连串的事情搞得我整个人都是略带恍惚的,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不是处于幻想而是实打实的现实世界。

“那可不是什么幻想,只是你对现实的定义被你以前狭隘的视野局限住了。”

我觉得我能够全部接受已经很厉害了。

“我的存在本身在影响你的思维,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不会产生负面情绪了吗?”

你没经过我同意就……

“虽然我说过我会开诚布公,但是很可惜,这个转变是不可控的,这也是为了你好,不然的话你们看到那些无法理解的事物的冲击力会直接逼疯你们,相信我,我看到的够多的了。”

“我还要确认一下,前教皇现在不知道,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带着你行动这件事。”

“当然不会了,我肯定不会让伊梵知道今天的事情。”

“你有任何自保能力吗?如果你带着伤回去的话就有可能暴露。”

“没有。”

“……嗯——哼——”他深呼吸了一下,“明白了,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在找到那个信使前。”

“前?找到后呢?”

“那就不是你可以接触到的层面了,我会让我的部下们护送你离开。”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如果不是体型差距过大的话我还以为他打算行不轨之事,不过我知道他只是想快一点找到那个信使:“在哪个方向?”

“那栋大楼。”杰瑞说的很模糊,但我不知为何就是知道他指的是那栋不起眼的十层大厦,那边好像是修女长她们在聊天时经常提起的商店。

我告诉了骑士。

“在那里?可是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吸血鬼的聚集地是在两个街道外的地下酒吧。”

“信使把自己和眷属们分开了吗?”

“也可能那个信使的眷属把那群吸血鬼赶跑了,先去原来的地方搜集情报,先道个歉,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接下来我必须这样与你,嗯,接触。”

“别这么羞涩啊,我都没在意你在意什么。而且放任那个信使真的好吗?”

“看来你真的只是知道一个名称而已。”

“喂,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暂时不会有什么危害性,我们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毕竟是信使,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起码得大致知道他服从哪个概念体。”

骑士搂着我蹲下,下一刻我们就来到了半空,原来如果站的很高往下看是这种感觉,我的眼睛能看到无数微小的建筑如同模型般纵横有序,我的意识告诉我它们其实远比我要庞大的多,在半空的恐惧源于下坠感,可我此刻感受到的是对自身渺小的恐惧,我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多微不足道,我的心在失落,我的身体在下坠,当我回到地面的时候,对于我们周围的建筑我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人呢?”按理来讲此刻的街道应该不是空无一人的时刻。

“清场了,我的部下们把这里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通行,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让附近的居民离开自己的住所,我已经尽可能地让教会的人尽快了,如果真的是信使那么恐怕整座城的人都必须撤离,换句话说,如果不能让市民撤离到其他城市定居,那么撤不撤离也无所谓了。”

“这么可怕?”

“你知道这个称谓但是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吗?你的消息来源是啥?”

是某个更可怕的家伙。

“所谓信使,是向概念体奉献一切的生命,他们无法成为容器,但是能够容纳微弱的概念力量,所以他们成为了信使,被外力强行达到‘神难’级别的恶徒。”

“神难?”

“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你就理解成最强的那一批人吧,对于正规渠道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来讲可以轻易毁灭世界,不过信使则不然,他们必须遵从概念体的指示,如果能知道是哪个概念体就好了。”

我也真不知道,但是“如果靠近了就能知道”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所以教会必须存在,如果没有一个神的形象,那些概念体就会成为普通民众的信仰,那些非物质的存在能够展现出超越神迹的力量,如果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么很快世界就会被他们毁灭。”

“那属实是多虑了。我们压根没想着做这些。”

什么意思?

“毁掉世界什么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毕竟在物质世界我们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个体,思想不会被同族们得知,是真正的自由,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毁掉这样一个世界?”

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吧?

“准确来讲我们所做的一切破坏与修正都只是为了保证世界在正确的时候回归初始,就好比每天正午钟声敲响十二下一样,让物质世界与概念世界都在一个完美的时刻毁灭,然后全新的世界将诞生,能够理解吗?”

完全不能。

“那是自然,若你能够理解早就容许我占据你的身体,总之你无需担心,以你们对于变化的计量单位来看,还需要六千年的时间世界才会毁灭。”

六千年?那确实与我没关系了。

“我们到了。”骑士停下脚步,实际上我从头到尾脚不沾地,由于体型差距他搂着我的时候我就是在半空中。

我们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口,说是酒吧但是实际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只能允许一人通过的狭窄的门,门上刻着“往日”,看来真正的设施都在地下。

“嗯,外面很安静,要是进了地下楼层估计全是那些吸血鬼了。”

“不需要准备什么吗?银啊,大蒜啊之类的。”

“我不知道前教皇有没有让你加入我们这个行列的打算,不过我提前给你上一课。”他的左手握拳,手背上方的铠甲弹出一柄利刃,“指望那些东西有弱点根本不可能,唯一能打败他们的就是更强的力量。只要比他们更强壮,那么他们的尖牙利爪就伤不到你;只要比他们更狡猾,那么他们的阴谋诡计就困不住你;只要比他们更残暴,那么他们就只会畏惧你。”

他一脚踹开门,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出现在我们眼前,楼梯的尽头被黑暗吞噬,但他迈了进入。

应该说是俯冲,他几乎与楼梯平行地奔跑,多亏了他,我头一次体会到脑袋在下脚在上的前进,是因为杰瑞吗,完全感觉不到头晕。

我感到停了下来,但是接下来我发觉我已经失去方向概念了,骑士几乎是在一刻不停地移动,在地板上,在墙上,在天花板上,我的身体也跟着变化方向,当他停下的时候我居然没有想吐的欲望。

“嗯,你可以下来了。”他松开我,我落地的瞬间就跌坐到地上,我面前是一道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是个宽广的空间,透着微弱的灯光。

“你刚刚为啥那样跑?”

“我把外面的都杀掉了,你看不见很正常,里面亮着灯,我建议不要回头看。”

晚了,我不需要回头就看到了,表面上没有伤口的尸体浸在暗红色的血里,从进来的门一路堆到我身后。

“门里面应该是首领,而且确实是被信使赶出来的,这里的布置还未完工,应该就是临时拼凑的基地。”

“这你都能看出来?”

“常识,战场的形式瞬息万变,所以这是基本功。不能做到的都死了,不然就是快死了,而我不想死,所以我能够做到。”骑士推开门,“已经杀的够多了,应该足够让里面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

“合作?”

“告诉我们情报,然后我会杀了他们。”

哇哦,这可真是粗暴的谈判方式,这人也是典型的教会人士,虽然我也对吸血鬼没啥好感罢了,现在看到书上的生物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摆设我一点感触也没有,真希望等下见到活的吸血鬼能带给我第一次在书里读到他们时的惊艳。

“要是他们不合作怎么办。”我站起来跟上打碎门的骑士。

“那就继续杀。”

“如果杀到最后一个也不愿意说呢?”

“那就只好用真言术了。”

“不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干吗?”

“在术这门课上我从来都是堪堪及格,我的真言术不太有效果。”

换句话说他是作为一个不擅长魔法的圣骑士成为世界前百的吗?人不可貌相啊,虽然我也没见过他的脸就是了。

他迈进酒吧的一瞬间,灯光陡然增大,本来昏暗的房子眨眼间灯火通明,在灯光照射被物件遮挡形成的阴影里,数不清的吸血鬼钻出,一百还是两百?这个酒吧的大厅几乎要被站满,不少选择蹲在桌子上或者趴在墙上。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眼睛里只有嗜血的欲望,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忏悔之人都要恶毒,没有丝毫人性,只有渴求暴力与血腥的欲望在他们的眼中转动,更令人作呕的是,他们除此以外与常人无不区别,就好像是面对彻底堕落的人类,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修女,但见到这样一番亵渎的景象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厌恶,尽管这厌恶转瞬即逝。

“我是圣殿骑士团团长,雷纳德·莫比乌斯,我来此的目的是肃清污染世界的邪祟,那些意欲毁灭世界的规则之理,我希望与你们的首领商谈,如果你们拒绝,那么我会如同对待你们的同伴般对付你们。”骑士,雷纳德侧过身子,展现他背后的尸山血海,“我不会给你们太久的思考时间。”

真像一个骑士,我默默地往旁边站,那些吸血鬼想要吃我的欲望已经不加掩饰地写在他们脸上了。

不过现在,他们齐声朝着骑士嘶吼着,一开始声音还十分整齐,但是很快声音开始起此彼伏,我看到有一些已经躬起身体做出攻击姿势了。

还有一些,在后退?他们的嘶吼声很微弱,像是被裹挟着一样,无一例外都是一些看上去更强壮的个体,弱的人叫的更大声吗,还真是讽刺。

“好了,对客人保持点尊敬。”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后面慢慢挤出来,站在了最前方,所有的吸血鬼都立刻停下了动作,“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原谅我们现在无法做出负荷你们身份的招待,真是失礼。”

“你是以撒吧?血父,在名册里排名如此靠前的大人物居然待在这种地方,那个邪祟就这么难对付?”

“呵呵,老头子我老了,当不起这么个称呼了,何况堂堂圣殿骑士团团长对我这么个血族这么和善,说出去恐怕有不少人会想入非非吧?”被称为以撒的老人笑眯眯地盯着雷纳德,然后看向我,“这边的小姐怎么称呼?”

“达芙妮,没有姓氏。”这是实话,因为伊梵从来没有告诉我他的姓氏,而修女长她们对此也一无所知,至于我原来的名字已经是过去式了。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那个邪祟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老头子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毕竟我们怎么敢和那种大人物对抗呢,迫不得已搬到这里来了。”

“敢在大教堂的附近安家,还说你没胆子,这可是公然的挑衅行为。”

“老头子我在这里安分了几千年,当年世道乱,血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现在嘛,老头子我可没打破规定,我们饮用的血全是从你们的医院里购买的,千年了老头子我已经忘记用牙齿咬开脖颈的感觉了。年轻人,我敬你的身份与你客气,但不代表我能容许你在这里放肆!”

借着杰瑞的视野我能看到庞大的力量在老人看上去衰败的身体里汇聚,与此同时雷纳德也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反击。

受不了。我走到雷纳德背后,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当然是打在铠甲上,震的我手生疼:“别闹了,我来。”

“哦,小姑娘,莫非你才是话事人?”

“你既然要在大教堂旁安家那我肯定有话语权,伊梵,也就是大教堂的神父已经立了遗嘱,教堂归我。”

“什么?前教皇立了遗嘱?那些圣遗物和他的圣人遗骸呢?”

“也归我,我是他女儿不归我归谁?不过他是要我卖给教会了。”

我不理会喃喃自语着“必须攒钱了”的雷纳德,看向以撒:“怎么样,我有没有话语权?”

“……有,当然有,既然大教堂接下来归你,那你和老头子我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打交道。你们想要对付那只怪物可以,但老头子我和这些小子们不会去送死,小姑娘,老头子我劝你也别过去,让那个小子自己一个人去。”

“我们只是想知道那个,呃,怪物有什么特征。”

“特征,嘿,嘿嘿嘿嘿,老头子我活了几千年,那些怪物也见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像人的,说来还和你们有点像。”

“像?”

“你们这些教会的人一直念着主,那个怪物三句不离佛。那个东方来的和尚知道藏着自己的踪迹不让你们发现,他一路走一路吃,吃我们,吃那些狼崽子,连那些扑棱蛾子也没放过,因为他吃我们你们根本不会管。”

“直到最近,他突然不吃了,开始吐,他吐出来的不是血,是蜡,沾着就死的蜡烛,沾了就会变成他的塑像,变成塑像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那个怪物,嘴里念着普渡众生,自己就浸在血海里吃人!”

“我们也要跑了,快跑吧,送死的人一个就够了。”

我分明看到所有的吸血鬼都流出鲜红的泪,但那不是血。

那些液体流淌到地上,仿佛活物一般缓慢地朝我爬来,每前进一下,它的一部分就开始燃烧。

霎时间,烛光摇曳。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