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云不知道褚酌夕心中所想,只默了默,蓦然将吸管儿插进褚酌夕手里的杯子,三两下便吸了个一干二净。
褚酌夕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玻璃杯,以及两根光秃秃的吸管儿,不由失笑,“贺警官,这杯是我的。”
“我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喝不下了,不能浪费。”贺从云义正严辞,又把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要不你喝这个?”
褚酌夕哑然,不明所以,也便随他闹了,半晌,看了看手机,方才发觉已经将近八点二十,立马拍了拍贺从云的肩,“快走快走,你快要迟到了。”
贺从云无奈,扣下了女人的手,语重心长的,“褚褚,我昨晚跟你说过的,今天该带你去拆线了,我已经请了假了。”
“啊?”褚酌夕尚且有些迷瞪,全然不记得有这回事儿,更是看的贺从云心里头直冒火儿,可又舍不得动她,便只好扣着人儿亲了亲。
“不许再想了。”
褚酌夕顿了顿,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已经被贺从云推离了餐桌,“那个…等等…要不过两天再去吧?”
“不行,已经预约好了,而且你脚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可以拆线了。”
褚酌夕拧不过他,认命般闭了闭眼,她已经能想象到等从医院回来她会被训得有多惨。
二人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半,褚酌夕坐着不用动,由着人往前推,腿上搭着贺从云脱下来的外套,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在屋里觉得凉,到了外头走上一段儿便又觉得热了。
给褚酌夕拆线的还是上回给她缝合伤口的医生,现下拆了纱布,果然,二人都是一惊,左脚的伤口确实愈合良好,右脚却依旧鲜血淋漓。
她察觉到贺从云落在她头顶上的目光,不敢抬头,只好看向面前的医生敷衍着解释,是自己不小心踩着东西弄裂的。
那医生只看她一眼,随后又看一眼贺从云,方才摇了摇头,拿了工具开始消毒。
褚酌夕两只脚架在支架上,身体半靠着椅背,左脚拆线的拉扯感带起点点刺痛,不过尚在忍受范围之内,可以忽略不计,右脚拆了线,又被重新缝合了一次。
贺从云便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怨气,始终盯着她,看的她心里发虚。
此刻换药室内患者不多,安静的很。
褚酌夕看着远处的白墙正在心里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狡辩,随即视线下移,“贺从云。”
“嗯?”贺从云正盯着褚酌夕生着气呢,蓦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吓上一跳,连忙应声。
那正在拆线的医生同样抬起头来。
褚酌夕抬了抬下巴,目光始终看向不远处换药室紧闭着的屋门。
贺从云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门只是普通的木门,门上靠近把手的方向开了一扇长条形的观察窗,没什么稀奇,但褚酌夕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去看,他只好将周遭迅速扫视一圈儿,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屋门下头的缝隙处。
他们刚刚进来,自然知道换药室的位置,长廊外开着好几扇窗户,今天日头足,从窗户外头打进来,足够将屋里照的透亮,此刻关着屋门,唯一能够透过光线的也就是观察窗以及门下的缝隙了,理所当然的,此刻缝隙处只觉像是单独装了一层灯条,若是有什么东西将光线挡住了,必然可以清晰可见。
而此刻那门下的光线只留有右侧一半儿,左侧倒是断断续续的两三截儿,怪异的很。
贺从云拧了拧眉,回头看一眼褚酌夕,褚酌夕只点了点头,二人都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换药室内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弄的那正在帮她拆线的医生一头雾水。
褚酌夕只笑,见贺从云已经到了门边,方才瞥一眼医生胸前的吊牌,“李医生,别紧张,只是外头有好心人来关心我的伤势了。”
话音刚落,那门下的阴影随即便有了变化,只不过贺从云的动作还要快上一些儿,率先拉开了屋门,那人儿大概是趴在门上听的,时不时的还要从观察窗偷偷看一眼里头的情形,现下门突然开了,重心一个不稳,便险些栽进来。
那李医生亦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外头还真站了个人儿,看一眼褚酌夕,又回头看向门口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不由诧异,“小林?你这是?”
那护士褚酌夕认得,上回过来缝合伤口前的清创工作就是她做的,还一个劲儿的替她喊疼。
林护士一双手攥着衣角,也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吓着了,只直直的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方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是僵硬的很,“啊,那个,我…我…我只是刚刚看见她过来拆线,上…上次,我帮她清创的嘛,我…我就是来看看她,看看好点儿了没……”
“这样啊。”褚酌夕笑,“刚刚李医生已经看过了,伤口愈合的挺好的,林护士要是担心的话,要不要进来看看?”
“啊,不用不用!”那护士闻言只连连摆手,看着屋内几人不解的目光,方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强烈了些,连忙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
李医生拧眉,虽是不解,却也没太当回事儿,只小心拆掉伤口处的最后一根缝合线,看了看托盘,又往四处打量一圈儿,随即将目光放在了门边的柜子里,“小林啊,帮我在柜子里拆一袋儿新的棉球出来。”
“啊?”林护士微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一双脚钉在了原地,愣是没挪动半分。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那个…李医生…我……”林护士只哆哆嗦嗦的,咽了咽口水,目光不安的看向李医生,随即又落在最近的贺从云身上,上次她帮患者清创的时候听见了的,患者的这个男朋友是警察来的。
这般想着,林护士在心中几番权衡,正欲开口,却是被褚酌夕给截断了,“贺从云,你帮李医生拿一袋儿棉球吧,我看…林护士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呢。”
那林护士愣下,看向褚酌夕的目光微微躲闪,却是松了一口气。
“是嘛,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护士长那儿请个假,身体要紧。”李医生抬头,瞥一眼林护士满脑门的汗,权当是被疼的,随即接过贺从云递来的新棉球,浸透了碘伏,抹上褚酌夕脚底刚刚拆完线的伤口处,换上新药,缠了绷带才算完事儿。
离开前,褚酌夕看见刚刚还白着个小脸儿的林护士此刻手脚虽然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面色却俨然好了许多,也就不用去管了。
贺从云将人儿抱上副驾驶座,随即收了轮椅上了车,“刚刚怎么不让我去查查监控?”
“没用的。”褚酌夕拉上安全带,“敢这么明目张胆,大抵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都是些只听吩咐办事的小喽啰,问也问不出什么,还得白白害了一个无辜的小护士。”
贺从云拧眉,把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紧了紧,“最近还是呆在家里吧,不要出门了。”
光是这半个月来的唯一一次出门,总共也没一个小时,这样都能被人盯上,可想而知,青径山附近已经被摸透了。
刚刚那个小护士站在换药室门口时,身边被墙壁挡住的盲区内大抵是还有一个人,拿刀或是什么别的利器威胁着,要她去看褚酌夕的伤势,若是有人走出换药室内看见了他,事情败露,那人或是逃离,事后再解决那个小护士,或是当场拼个鱼死网破都有可能,所以当褚酌夕看出林护士是想向贺从云求救时方才出声阻止,避免不必要的祸事。
褚酌夕伸了伸懒腰,稍稍调整了椅背的斜度,“不出门的话,贺警官可要天天来回跑上好几趟呢,我可舍不得。”
贺从云抿唇,目视前方的同时,不由多次扫向后视镜,生怕会有人跟车,“知道是什么人吗?”
“大概吧。”褚酌夕挑眉。
“目的呢?他们为什么会派人过来,只是为了查看你的伤势?”
褚酌夕微微迟疑,像是被问住了似的,半晌,方才看向窗外的车流,“大概,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市局,回到调查组,或者是…在找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