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酌夕微愣,看着碗里铺开的鱼肉,鱼刺挑拣的很干净,鱼肉也烤的酥嫩,大概是因为不用再费心担忧那鱼刺会不会还藏在肉里的缘故,褚酌夕只觉得味道异常的不错。
临近八点,这个时间说晚不晚,几乎就只是夜生活的开始而已,夏夜里的风最为舒适,空气中飘散着餐馆内的香味儿,结合着夜晚的霓虹灯以及远处喧闹的小吃街,对面的男人依旧耐心的给她拣着鱼刺,就像他说的,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褚酌夕只觉得心里一松,这大概已经是她这些年来少有的恬静了。
露台的最左边,几乎就是临近着那颗苦槠树粗壮的树干,搭建着一个简易的舞台,打着灯光,那是一支年轻人的乐队,褚酌夕来时便注意到了,老板大概是喜欢这种自由沸腾的格调,并不约束他们的曲目,搭配着海风以及酒精,别提有多欢快了。
褚酌夕歪头,只觉有些遗憾,有这位年轻的队长在,她恐怕是喝不了酒了。
褚酌夕眯眼,受着夜风的凉爽,听着舞台那边传来的欢快的鼓点声,不由突发奇想,看向那位兢兢业业挑着鱼刺的小队长,“不知道贺警官有没有听过我的歌呀?”
贺从云闻声抬头,随即又垂下眼去,“你很有名,自然是听过的。”
“所有的都听过吗?”褚酌夕追问道。
对方稍稍顿了顿,方才点点脑袋,“听过。”
“那贺警官觉得我的歌怎么样?”褚酌夕笑着,眉眼弯弯,只觉得有些迷糊,也不知是这烤鱼醉人,还是这小队长的脸蛋儿醉人。
贺从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皱皱眉头,似是有些为难,半晌才道,“我不通音律,平时也不爱听歌,所以你这样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依照那些给你的评论以及收藏数目来看,应该是极好的。”
褚酌夕听完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随即只是笑笑,便抬眼看向那处明亮的舞台。
这小队长,真是可爱严谨的要命了。
一曲终了,那年轻的主唱单脚站着,斜斜倚靠在高脚凳上,手里扶着一支鲜艳的红色立式麦克风,映着灯光,格外的耀眼。
她拨拨耳边吹起的碎发,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道,“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大概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台下难免掀起一阵骚动,褚酌夕挑眉,不过这恰恰证明了这支乐队的能力以及众人对他们的喜爱。
那主唱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回头与身边的队友相视一笑,“我觉得我们该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们,也希望你们能为我们感到高兴,我想,熟悉我们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最喜欢的歌手,我们最喜欢的歌,我们也是因为她才喜欢上了这一切,喜欢上了从前觉得吉他的刺耳与嘈杂,喜欢上了贝斯独特的低音,喜欢敲击鼓面带来的节奏感,喜欢一切这些不可或缺的部分。”
“下个月,我们就要签约经纪公司了。”
那主唱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底的湿润,“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仔细的查过了,那是一家很棒的经纪公司,因为这是我们的梦想,我们不会拿它开玩笑,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在电视机前陪伴你们,只有这一点将会发生改变,而我们,也正在一点点的朝着我们最向往的那个方向,最想见的那个人身边前进,所以,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我想唱我最喜欢的,我知道,你们都喜欢robbery的那首《圣诞蕾薇》,但我还是最喜欢robbery的处女作,你们都说,robbery的歌里从来没有悲情,但我觉得那就是《intrigue》,这首歌不一样,它过于真切与热烈,但同样隐藏着遗憾与仿徨,以至于我第一次听过之后,就再也无法忘怀,它几乎就那样烙在了我的心底,而往后的任何一首都无法取代它。”
熟悉的旋律随着琴弦的拨动,顺着麦克风推向了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知是为何,大概是因为那支乐队即将的离开,也或许是因为主唱刚才的发言,总之现场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台上的年轻人身上,或许是因为主唱的不舍,也或许是因为夜晚的风太过刺痛了眼睛,那缓缓从麦克风里流出的声音似乎果真像刚才所说的一样,平日里耳熟能详的真切与热烈,现在听着,居然真的透露出了丝丝遗憾与仿徨,甚至有些悲伤。
直到歌曲的节奏推向了高潮,现场的气氛逐渐火热,身周的安静愈加嘈杂,贺从云抬眼,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处安静的人影身上,她不过是撑着脑袋,靠着椅背,黝黑的眼睛里映出的是舞台上的灯光以及舞动的人影,而她静静的,几乎格格不入。
“你也觉得那首歌悲伤吗?”褚酌夕开口时并没有动作,只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舞台上的人影。
贺从云稍稍顿了顿,似是正在思索哪个词语可以更加贴切的形容它,“我觉得比起悲伤,那股无缘无故的热烈与痴迷应该更胜一筹。”
话音落下,贺从云只觉女人的身子微微一滞,随即笑出声来,很轻,在这欢愉的气氛下几乎听不清晰,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没有办法再移开了。
耳边垂下的碎发扫动着脸颊,褚酌夕只觉得痒痒的,正想伸手去拨,右手却蓦然被人握住了,随即只觉耳边一凉,挨着贺从云衬衫上的纽扣,后脑勺被人扶住,随即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再者,便是唇上一暖,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叫她来不及反应。
现在,是他们两个处于露台的最角落,处于所有热烈的人身后,格格不入的人,成了两个。
褚酌夕微愣,几乎屏住了呼吸,那一双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扫在眼下,就在她的跟前,他似乎都不敢睁开眼睛,就算是嘴唇也只是轻轻贴着,小心翼翼,却敢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半晌,唇上的温热方才缓缓离开,他说,“褚小姐,那天在我的办公室里,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你是想亲我吧?不过你的动作太慢了,犹豫的太久,以至于无法达成目的。”
半晌,贺从云默了默,喉结滚动着,“褚小姐说自己是个负责人的人,可那天你分明看着我从监控室里出来,心知肚明,这么些天,却都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褚酌夕的错觉,还是脑子一时间被烧坏了,总觉得贺从云的话语里透露着几分委屈。
“还有。”贺从云道,“我的确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过现在她的电话,我已经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