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杜预感觉似乎有人轻轻地拍了自己肩膀一下,他转头看去,是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仪表不凡、气势内敛的人,在那个人的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人。
“他们都在骂临武君,你为什么不骂呢?”站在后边的那个人问道。
声音有些奇怪,不过杜预并不在意,这片天下连神迹都有,声音怪一点的人自然是有,不足以奇。
杜预将目光移动到那人身上,那人给他的感觉和张良给他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难道骂他可以将他骂死吗?”杜预反问,随即又自答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怒骂他仍旧无法改变他的行为,他既然是临武君,那么想必是楚国的一位将军,赵国的敌人不是楚国,临武君在赵国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死不了。”
“说的不错。”前面的那人点了点头,“在下荀彧,不知兄台何人?”
杜预保持平静,轻声道:“杜预。”
“兄台从巴蜀而来,不知是所谓何事?”荀彧问道。
“嗯?”杜预轻挑眉头,他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其他地方,偏偏是巴蜀?”
“因为名字姓氏。”后面的那人说道,“你是男子,而且是杜,自然是从巴蜀来的。”
“这位是我的好友,郭嘉。”荀彧介绍道。
这个郭嘉感觉有些奇怪呢!杜预心中暗道,再次看向荀彧,“很可惜,我是从韩国来的。”
“不过确实如同两位所猜测的一样,我确实是巴蜀人。”杜预继续说道。
郭嘉微微点头,“不管是从何而来,一定是有所图谋,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郭嘉的声音有些病态,而且说的还很直白,这让杜预听着很难受,他回道:“我来邯郸想见荀夫子,特地在韩国得到了韩国公子非的推荐信。”
“原来是这样,那跟我走吧!”荀彧说着,看向了临武君马车的方向,是赵王宫!
今日,赵王摆宴同时开启了一场学术之论,论用兵之法。
而楚国的临武君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来赵国并不只是了一场小小的论辩。
这次论辩只是赵王一时兴起举办的,不过前来旁观的学士很是相当的多。
杜预和郭嘉走在荀彧身后,他问道:“话说,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来旁观的呢?”
走在前面的荀彧说道:“你太过沉默了,却偏偏很吸引人的目光,即便是放在众多学士之中,我想最为吸引人的应该还是你。”
杜预听过这句话,他问道:“你们两个可是站在我身后,我就算一表人才,也不至于吸引你们两个的目光吧?”
此刻的杜预早已经用回了原来的面容。
“星辰虽小,难掩其明。”郭嘉说道。
荀彧向后瞥了一眼,“而且我们是从侧面来的。”
“这样啊!”
赵王宫中,群臣皆已就位,众多学士期待着一场精彩的辩论。
赵王端坐在上,一手边是年老的荀夫子,另一边是楚国的临武君,周围人群不断讨论着用兵之道。
“你们可算是来了啊!嗯?这位是?”
荀彧带着郭嘉和杜预来到了一个人面前。
“李斯,我们没有来晚吧?”郭嘉问道。
“自然没有。”李斯回道。
“不过也快开始了呢!”荀彧说着,向李斯介绍道,“这位兄台是杜预。”
“杜兄好!”李斯客气道。
“李兄也好。”杜预同样客气道。
“不需要这么客气,还是看向今天的焦点比较好。”郭嘉说着,跪坐在旁,其余三人也纷纷落座。
“李斯,你不需要这么紧张,临武君虽然久经沙场,但是论言辞他是比不过荀夫子的。”郭嘉的语气有些无所谓,对待李斯好像没有什么好感似的。
“可老师他毕竟不是兵家之人啊!”李斯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时荀彧说道:“我觉得叔父不会输,至少对上临武君不会。”
“为什么?”李斯有些疑惑。
“因为临武君是兵家之人,讲究兵者诡道。”杜预想着说道,“正因为如此,荀夫子他才会辩论过临武君。”
“此话何解?”李斯问道,荀彧和郭嘉也看了过来。
“以有‘道’之师伐不义之徒,胜之必矣!”杜预肯定地说道。
就在这时,赵王宣布开始辩论。
“临武君是沙场宿将,不妨先听听他对用兵之道的见解,不知众位以为何如?”赵王问道。
荀子点了点头,“临武君请!”
“献丑了!”临武君谦虚了一下,随后他起身走到大殿之中,对着众人说出了自己对用兵的见解。
“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侦查敌人的动向,后发而先至,这是用兵的关键要点!”
“用兵最重视的是形势与地利,而且常用诡诈之术。”
“善于用兵的人,反应迅速而高深莫测,没人能知道他的军队会在哪里出现。”
临武君说完,下面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彩!”
“临武君大才!”
荀子的眉间皱起,但一瞬间又松散了下来。
“荀夫子不知有何见解?”临武君微笑着回到了座位上,这满堂的喝彩很好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荀子缓缓走到大殿中央,他开口道:“弓与箭不搭配好,那么后羿也不能射中目标;六匹马的步调不能一致,那么造父也不能到达远方;士人和百姓不能归附君主,那么商汤王、周武王也无法取得胜利。”
“而凡是动用军队进攻,根本在于统一百姓的想法,擅长用兵的人是擅长让百姓依附他的人。”
“士兵也是百姓,若是士兵不爱戴将领,百姓不爱戴君王,那么即使是天纵英才也难以发挥士兵的全部实力,因此,善于让人民归附于自己才是用兵的关键!”
荀子的话让杜预眼前一亮,这就是他前些天给韩国出的思路,让百姓先依附韩国,这样当韩国受到入侵之时,百姓便会与韩国同生共死。
“荀子,难道民众不归附就不发生战争了吗?”临武君说道,“我想并不是这样的吧!”
“难道孙武和吴起他们两个人是错的吗?兵不厌诈可是无数人总结出来的兵家规律。”
“可是孙武兵败葭萌,吴起兵败咸阳,难道他们就一定是对的吗?”荀子反驳道,“您所看重的是权变谋略、形势有利,所施行的是攻取掠夺、机变诡诈,这是诸侯之事,不可这些确实是无可厚非。”
荀子说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而我所说的用兵之道是王者之志!”
所谓王者之志即是王道,所谓诸侯之事即是霸道,寥寥数语间,荀子的王道气势便就压过了临武君的霸道气势。
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夏启修德使扈人而降、商汤网开一面揽天下人心,这边就是王道。
王道靠的是仁政,而霸道靠的是武力,荀子知道这样并不能彻底让人心服口服,于是继续说道:“王者用兵,是不可能用欺诈手段的。”
对于这一点,杜预并不赞同,凭什么?仁政可不是显示在这个地方!
“因为仁德之人的军队,是不可能被欺诈的。”荀子解释道,“那可以被欺诈的,只是一些懈怠大意的军队,羸弱疲惫的军队,君臣上下之间涣散而离心离德的军队。”
啊这,杜预觉得荀子有些想当然了,他所经历过的战斗都在告诉他,荀子的这句话经不起实践!
他看向荀彧、郭嘉、李斯三人,三人紧缩着眉头,似乎对荀子的这个话很难理解。
“所以,以夏桀的欺诈手段来对付夏桀,谁更巧妙只是看运气,可用夏桀的欺诈手段来对付唐尧,就好比是用鸡蛋来碰石头一样。”
随后荀子侃侃而谈,杜预虽然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打起精神认真地听起来
“仁君与将士思想一致,全军同心协力,下臣对待君主,就好像手臂保护头、眼睛、以及心腹一样。”
“况且,仁君治理十里的国家,百里之内的动向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治理百里之国,千里之内的动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治理千里之国,四海之内的动向他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