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段话:正所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司吏瞪着他:“你这什么意思?我虽然是个武官,却也是读过书的,孔老夫子的《论语》我怎能不知?”
没错,这个世界是有孔子的,不仅有孔子,还有老子、墨子、庄子、韩非子,只不过,历史悄然转弯,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执政六十载,而后又做了一百二十年的太上皇,这才龙驭宾天,那之后大秦又延续了四百三十余年才被推翻。
那之后的历史,自然也就更是走样了。
李华摇头说:“这话本来是孔夫子说的,但是在府学里,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些考进去的不必,但是那些捐出来的学生若是想要上课,却是要额外交钱的。”
“所谓三十而立,就是那些捐来的生员,想要上课,就要每年交三十两白银,不过嘛,就只能站着;四十不惑,你要是交了四十两,不但有座位,而且上课时还可以尽情提问,保证不让你有所疑惑;五十而知天命,你要是交了五十两,就能够提前知道下次府学考试的试题;六十而耳顺,六十两银子,老师就绝不说你半句重话。”
“哈哈,我明白了。”司吏抚掌大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就是交了七十两银子,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管,即便是天天旷课,也能坐实了生员身份是也不是?”
李华也笑了:“不错,正是如此。”
笑罢他一声叹息:“而那魏忠泽,我不知道他送了多少银子,我只知道,他入学时候,给府学重修了六间厢房,从学正到讲师每人一份文房四宝;入学两年,每年换季,必有当季上好蜀锦量身裁度的衣衫送上。”
“嘶……”司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算来,里里外外,恐怕是洒了数千两银子。”
“而且我也看过他的考卷,文墨极劣,但是文章老气横秋,一看便是教师代笔后他又誊录了一遍。”
“所以你断定,他绝不可能考上举人?可是你怎不知是他……是我糊涂了。”
他本来想问李华,为什么能确定他不是贿赂了考官,但是转念一想,靖安府乃是今上居藩时候的潜邸所在,他们靖安司对当时的大考严格把控,这里的考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舞弊的。
“当时那个人站在魏忠泽身边,谈笑风生,之后过来与我说,若是我放榜之日后悔,可以去找他。”
“去哪里?什么时候!?”
“勾栏街,八月二十二日卯时三刻。”
“那就是四天、哦不,是五天前了……所以你看到自己落榜、魏忠泽高中,便去找他了?”
“本来光凭这些,也不足以让我心动的,但是三天的乡试,不知为何,我文思枯竭,竟然一字都写不出来,而在我对面号房的魏忠泽却似乎文思泉涌。
奇怪的是,出了考场,我反而灵光涌现,那几道试题如何去破、如何去做清晰无比,可是到底也是晚了。本以为是我自己太过紧张、发挥失常,却不想,放榜之日,我看到了魏忠泽的文章。”
李华苦笑着,说到这里,他已经理解了徐继的苦衷和理由,叹息一声继续说到:“那魏忠泽的字迹虽然还能看出往日影子,但是没有二十年苦功绝不会有那等书法功力;这还算了,关键在于,那文章的思路,竟然和我出考场之后所想如出一辙,那遣词造句的习惯,若不是贴上了他的名字,我都会认为就是我的文章。”
司吏缓缓叹息,他突然对面前之人同情了起来,作为在靖安司十几年的老吏员,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是怎么中招的,甚至已经猜到了那魏忠泽喝的是什么药。
十几年寒窗苦功,被人轻易一朝夺去,若是换成了他自己,恐怕也会入彀的。
“所以你便去了勾栏街……在那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