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好长好长啊,我们提心吊胆着度过每时每刻,我们提心吊胆着生怕,这边在输血、那边继续在出血,怕输进去的血停留片刻就流出来了。爱人又有了便意,而且他断定,体内还在出血。
便盆从暖和的被窝慢慢地抽出来,就像等着什么东西揭开它的盖头,如同揭宝一样。所有的病友和家属都关切地探头询问,“黑色吗?”“还在出血吗?”爱人的证据又一次锤实了。
我赶紧用手机拍下便盆里那黑如柏油的污物,那不是污物,那是鲜血,是鲜红的血进入消化道以后就被体内的生物分子化学分子等分解成为黑色的柏油状。这是医务工作者才能理解的血与便的演变过程。爱人比较紧张,因为他知道找不到出血点就会又回到1年前的那致命的一锤。
我除了安慰爱人,我还是比较淡定的,因为我们身在医院,而且,这是还是国内的一流医院之一急救中心也是全国一流的,这样的救治水平担心什么,何况专家在关注着我们的出血状况。
这时候,已经晚上下班了。我担心主任下班了,床位医生也下班了,临时值班管我们的医生不熟悉我们的病情怎么办?会不会没有得力的医生来管我们正在出血的重病号呢?
我立即到护士站,把我刚拍的手机片发给值班护士。值班护士告诉我,阿姨,你不要着急,主任已经通知我们,你家如果继续在出血,要及时通知床位医生和主任的。我心顿时定了很多。
果然,我的床位医生和主任同时接到护士站发来的便盆柏油便的图片,护士通报了我爱人继续在出血的现状,下班的路上,病床主管医生和外科主任同时折返回到医院,回到我爱人的病床前。
冬天的下班时间,天早就黑黢黢的了,东北风那个刺骨的吹着。可病房的一阵暖流让我潸然泪下。只听着主任正在打电话,申请医院窥镜中心指派一位专家给我们加班检查出血原因。
医院又一次为我们开通了绿色通道,已经下班,窥镜中心两位已经在回家路上的医生(一名胃镜护士和一名胃镜专家接到通知,同时第一时间折返回到医院。
上海之大,回家路上的医生们想要再回头转回来,那不是一会儿功夫的。就这样七折腾八折腾,等医生们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窥镜中心的整个大楼早就都关闭了,每一扇门的防寒厚棉帘早早都已经裹着加厚的棉帘安静地睡着了。
我没有经历过这么一个最现代化的医院31层大楼的豪华一楼大厅在夜晚是一种什么状态,忽明忽暗的大厅内,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阵阵寒光,白色的墙面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冷光,没有电灯,只有白晃晃的亮光一闪一闪。我和一位护工推着多功能高级病床,床位医生在前面引路。
突然发现,熟睡的豪华一楼大厅夜晚在为我家的一张病床开启了一盏明灯,高耸的大厅中心隐约有一座小圆岛,小圆岛为我们开启着一排照路明灯,圆岛中心是医院工作时间最忙时,护士们的引导台和问询台。白天大大小小的护士们围着小圆岛一圈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她们在这里必须认认真真地接待着每一位患者的咨询,接待需要帮助的患者,和解决求治中的患者遇到的困难和问题。
小岛在这个夜晚开启的明灯,哦,那不是明灯,那是给我们希望和力量的信念,它不是为我们的一张病床引路,它不只是引路,而是在努力拽回被病魔就要拖走的生命,那盏明灯是为我们照亮信念,给我们必须活下去的信念。阵阵暖流从一楼大厅那冰冷的大理石上穿行,一直穿行进我的心里。
七拐八拐像迷宫,护工熟悉的每一个通道和每一座电梯的连接,电梯在六楼停靠。六层一层楼,全部是窥镜中心,里面大大小小的胃镜和胃镜室、肠镜房间,估计有2多间,每间房间配备一张检查床、一台机器,和一面高清大屏幕。每一位患者在这里都能够得到最权威的窥镜资料和影像,每一位患者在这里都能够获得对自己疾病最权威的科学诠释和诊断,这里的装备太先进了,让我震撼。
在窥镜中心,晚间从路上返回工作的医生也陆续到位,后来才知道返回来的医生是继窥镜中心陈岳祥主任后医院接班人——新一代胃镜专家王教授,王教授看看了爱人,嘱咐我们注意事项,上了他的操作机器,并全神贯注地仔细操作着他手里的机器,仔细检查寻找我们的出血点,他和我的床位医生在高清大屏幕前又一次像十年前的那次一样,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一层一层的食管,一步一步下移的是肠管。王教授说,这个病人我知道,那天门诊在我这里检查,出血下不了台了。王教授继续问我的床位医生:“残胃大出血,大块肿瘤确认恶性,难道你切除了所有的病灶。”“是的,切除所有病灶,会安全一阵子”,床位医生回答。
我心里嘀咕着,这句“安全一阵子”代表几个月、几年、还是仅仅一阵子?
他们的机器的内窥镜(电子镜在一步一步地走,缓慢的地毯试前进,爱人已经没有胃了,只有两个管子(食管和肠管相接的一个伤口,又叫吻合口。虽然发现肠道有一点点的渗血痕迹,经过内窥镜自带水枪的冲洗,很快被两位专家否定,说,这不是出血点。
电子镜继续一步一步的地毯式地前进,就要走到肠道的终点,并没有发现出血点。床位医生立即给主任汇报了检查结果,并且声明是窥镜室王教授亲自做的检查。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主任接到电话声音,主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电话:“这就对了,这就是我们预期的结果,不应该有出血点,仅仅是伤口(吻合口渗血而已。”全部检查结束,护士收拾自己窥镜室的器械,我在收拾爱人的呕吐物和衣物,王教授忙着在电脑打检查报告,而床位医生忙着与在病房等待消息的主任沟通。我心里感激,暖流阵阵。
这一夜,我们整个病房的病友们,我和爱人都应该可以睡个安稳的觉了。我心里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