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口,西夏军营地。
夜雪雰雰,织成素幕,相隔十步便难以见人。天气如此恶劣,党项人却在他们的营帐中进行着最热烈且彻底的狂欢。
他们早已不再是被宋国人在追着在漠北草原抱头鼠窜的部落番邦,如今他们是赢家,他们战胜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宋禁军,他们有了自己名为大夏的国号,他们有了名为李元昊的真龙天子,他们不再是辽或者宋的附属品,不需要再在夹缝里生存。他们深入宋境,把阻碍自己的敌人一个个击垮。西北李家?不堪一击!精锐宋骑?如同稀泥!他们望着在帐内堆积的珠宝钱粮,望着在严寒中抖索的牛羊马匹,望着在床榻上柔若无骨的上邦美人,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宋国的富裕,是生产力低下带来的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他们只希望这场大雪快点度过,那时,孤立无援的延州城就会彻底暴露在他们的铁骑之下。若是拿下延州,那么宋朝的西北就会门户大开,他们就可以在宋国的腹地内肆意烧杀抢夺、奸淫掳掠,钱财、粮食、美女他们所有的愿望都会被满足,甚至在日后源源不断地被送进他们的手里。
在鄜延军的接连惨败中,党项人站起来了。
与其他营寨的热闹不同,中军帐内竟无半点灯火,甚是冷清。李元昊呆坐在椅子上,手中紧握着一纸书信。
那是兴庆府的告急文书,一大队宋兵在自己和刘郭二人拼命的时候越过国境,直取兴州。自己被刘平等人拖住太久,考虑天气等因素,剩下的时间仅够回防兴庆,染指延州已再无可能。
“好一手围魏救赵啊。”
他知道对方只是佯攻,目的就是逼他就范,若自己真不予理会,那么虚招就会变成实招,兴庆府一丢,自己没了根基,那么刚刚建立起的大夏帝国就会万劫不复。李元昊想破头皮,也没思考出来比退军更好的办法。自己此行,一来是为了占据延州,楔入宋国西北,二来便是为了寻到那个对自己意义颇深的孩子,将其带回本族。如今目的一个未曾达到,就不得不撤军,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的愤怒。盛怒之下,他举起手边的茶盏,向着帐门右边的侍卫扔了过去。
能在李元昊身边当侍卫的,有哪个不是武学好手?茶盏飞来,只需一侧身便可避过,可皇帝扔过来的茶盏,又有几个人敢躲?当下那侍卫静立原地,茶盏砸中了他的脑袋,登时碎裂,鲜血如注。
“捉回来的那几个宋军,可曾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李元昊稍微出了些气,开口向那侍卫问道。
“回皇上,那几个宋兵皆言他们是后军指挥黄德和的手下,那黄德和见刘郭二人不敌我们大夏神兵,提前开溜,却在距三川口二十余里的地方扎营结寨,抓捕从前线溃散的士兵。据一个小校说,曾在昨晚抓获了一个娃娃。”
“娃娃!”李元昊眼神一凝,倏然起身纵到那侍卫面前,“那小校现如今在何处!”
那侍卫被下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大人会这么激动,但也不敢弄虚作假,当下如是言道:“臣等见那人无甚骨气,还没上刑具就跪地求饶,我瞧不起他,就一刀杀了。”
李元昊闻听此言,淡然说了声好,也不等那侍卫反应,右手成爪,向着他的胸口抓去。
那侍卫听李元昊说好,才松了一口气,忽见李元昊对自己动手,不由大急,也顾不得身份地位,抬腿对着李元昊小腹就是一脚,欲借其闪避之机拉开距离。
可谁知李元昊竟不做闪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那侍卫腿上使了十成的力气,还未及借力远遁,只听“咯嘣”一声,小腿竟应声折断,失去了知觉。那侍卫大骇,当下也不敢另起攻势,双臂交叠,便欲防住李元昊这一抓。
李元昊也不变招,只闻肉体相击之声,血光褪去,那侍卫被李元昊的手臂穿胸而过,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那侍卫张了张嘴,可胸腔早已被李元昊搅得细碎,怎能发出半点声音?又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