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稍叙,骆钦文切回了正题:“这段时间多得程帮主照顾,骆某感激不尽;京城还有些杂事,是时候回去处理了。”
“哪里哪里,程某受师爷的照顾才是!您看您在淮州的这段时间,盐帮跟碧鳞军打交道都顺畅了许多!”程严奉承道,“既然京中有事,程某也就不多做挽留了,您要的商船已经备好,随时可以提货上船!”
“程帮主甚识时务,办事周全!难怪明公青睐有加,委以重任!”
“程某惭愧,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还劳师爷返京之后,在相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船舱内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师爷笑纳!”
一番阿谀奉承的告别之后,二人哈哈大笑,各自满意。
骆钦文的随行民夫趁着二人闲话的当儿,拾掇好了行装,换上了灰锻玄武服,摇身成为身形干练的亲卫,拢共六人,齐齐候在客堂外。
程严领着一众贵客,搭乘宅内的升降平台,来到了地势稍低的一处渡口,骆钦文一行只需在此登船,顺着支流汇入汉水,便可直达陵东水门。
渡口内泊着两艘船,其中一艘,船头和船尾处都插着鱼尾旗——这是碧鳞军的官旗;另一艘未作任何标示——程严按照骆钦文的要求,特意拆掉了船身上的明显标志;从外观上看,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商船。
看到程严亲自引路,原本在渡口周边歇脚晒太阳的碧鳞守卫和船夫意识到有贵客到来,纷纷起身,准备发船。只是碧鳞守卫行动利落,很快便在官船边列起整齐的队伍迎候;而船夫们则显得有些懒懒散散,形神涣散。
骆钦文先凑到碧鳞官船边上,简单查看了一番,便向守卫队长抱拳道了声“有劳了”,示意可以发船。
队长立正,转身,对着其他守卫下令:“带人犯登船,即刻出发!”
其他守卫得令,来到岸边码放的货箱旁,掀开了覆盖其上的油布,两个约有半人高的囚笼暴露在程严和骆钦文眼前。
囚笼里各关着一个东夷人,背缚双手,口中勒着白布条。因为囚笼低矮,他们不得不略弯着腰,盘腿而坐,显得十分憋屈。看到囚笼外的一干人等,两个东夷人“吱吱哇哇”的吼叫起来;由于说的是东夷语,口中又有布条限制,使得即便是略通东夷语的程严,亦不能完全明白他们在吼些啥,只能凭几个敏感字眼,听得出他们骂得很难听。
“程帮主,这两个人犯不懂中原语吧?”听到囚笼里的两个人吼得如此起劲,骆钦文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
“这是盐帮盯梢了好几天,才趁他们出海打渔时给掳来的,尝试沟通过,确实不懂中原语!”程严凑近骆钦文小声的回应。
得到程严信誓旦旦的保证,骆钦文点点头挪开身子,让出位置来给货箱装船。
碧鳞守卫很快把岸边一半的货箱,包括两个囚笼给装上了官船;而商船这边的船夫,才仅仅装完了余下的一小半,效率差显而易见。
骆钦文再次来到碧鳞守卫队长面前,抱拳道:“烦请率队先行,抵达汉湖后稍待,在淮陵驿站渡口处碰头后再入城。”
“下官明白!”队长抱拳道。随后安排人手松缆绳,撤踏板,楫棹齐用,起帆离岸。
官船离开后,骆钦文拍了拍手掌,让船夫们暂停了搬运,围拢过来。
“此去京城,短则十数日,长则数月,诸位伙计离家的心情,骆某可以理解!不过骆某话说在前头,程帮主平日待诸位不薄,骆某更不会轻慢!除了在京城一应的开销全包外,诸位还可以得到额外三个月的月俸,可谓是相当丰厚!”骆钦文边说边冲亲卫甩了个眼色。
亲卫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十个银锭子。
“但是!”骆钦文关上锦盒的盖子,挡住了船夫们贪婪的目光,再次开口,“骆某把丑话也说在前头!挑事的!偷懒的!添乱的!不但银钱拿不到,甚至于能否完整的回来,骆某亦无法保证!”
骆钦文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个亲卫腰刀立时出鞘,“唰唰”几声,便把岸边一个一人多高,用于缠绕缆绳的木桩子给削成了不足三尺的木墩子!
这一番敲山震虎之后,船夫们的动作麻利了不少,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把所有的货箱都装上了船。
程严满脸堆笑,对骆钦文竖着大拇指奉承道:“骆师爷恩威并施,颇有相爷的风采!”
骆钦文回以“哼哧”一个轻笑,掸了掸衣摆,迈步登船。
在船夫奋楫离岸的时候,骆钦文主动向程严挥手告别:“程帮主务必依骆某的计划行事,若有差池,日后回来的,兴许就不止是这些船夫了!”
程严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连声称“是”!可当骆钦文进入船舱之后,他转身啐了一口唾沫,暗骂道:“狐假虎威的玩意儿!”
受到“激励”的船夫们,爆发出不逊于碧鳞守卫的耐力;三个时辰后,商船便追上了先发的碧鳞官船,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下一个渡口上岸歇脚,诸位辛苦了!”一个亲卫给船夫们带来了骆钦文的命令,抑住了船夫们“吭哧吭哧”往前猛赶的劲头。
第二日,船夫们依旧劲头十足,酉时前后,远远的又看见前方船只那抖动的鱼尾旗。可与昨日一样,亲卫又不合时宜的带来了上岸歇脚的命令,令船夫们的劲头戛然而止。
这下即使再傻的船夫也看出来了,骆钦文是故意在控制商船与官船的距离,但其目的不得而知。
第三日,如果继续保持前两日的劲头,那么未时前后是可以赶到淮陵驿站渡口的。可有了前两日的教训,船夫们学会了“保存实力”——他们更依赖于船帆提供的动力,划棹的频率低了下来。
商船以稍慢于正常航速的速度前进着,以至于时至未时,才刚到婠?遭遇钟飞苑伏击测试的那片水松林。
突然间,水松林中冲出两支小舟,每支小舟上乘有三人,个个缠腕绑腿,一脸痞相。只见两支小舟的舟头之人,并不打话,而是甩起挠钩,抛向商船。
待挠钩扣住船舷,舟上两人合力拉拽钩绳,仅留舟尾一人把舵,使得小舟迅速向商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