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咏鑫依旧干净体面的出现在了中书院里。
问还是不问?陈宥有些纠结……要不要先跟婠?商量商量?陈宥有些犹豫……
问,无异于把自己和高咏鑫都推上明面,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各自警惕,愈发严守各自的秘密。
商量,婠?会更加肯定她对高咏鑫的判断,从而加倍防范他的一举一动;作为“等价交换”,高咏鑫也会刻意与婠?保持距离,那么陈宥想从他身上得到解答的两个疑问,会变得愈发困难。
一个是他为何会持有太子的御令,另一个是他到底是不是李玄忠的嫡系。
因为根据密信残页透露的信息,太子与丞相,应是不同的利益集团,高咏鑫周旋其中,其正主究竟是谁?或者说,他意欲何为?
在这个节骨眼上,加深高咏鑫的心里防备,亦或是拉开与他的距离,都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一层,陈宥的纠结和犹豫顿时有了答案:不问,不商量!
于是,他隐瞒自己昨夜的发现,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高咏鑫保持接触。他相信,时间总能让他找出破绽,从而获得他想知道的答案。
襄信十五年十二月上旬,中书院向信王呈递了一份洋洋洒洒,写满了十几张纸的结案告示。告示里除了包含刑部案件通报中的内容,还附上了三个死者的身份、关系、背景等信息;把命案的来龙去脉、缘由始末用文字编排得通俗易懂,交待得淋漓尽致。
信王阅后十分满意,遂唤来了太子刘澄:“澄儿,这份告示何人主笔?”
“回父王,主笔之人,中书院学士婠?。”
“略有耳闻。仅凭她一人,竟能调查得如此周详!?”
“据儿臣的线报,她有一个帮手,亦是中书院学士,叫做陈宥。”
信王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露出甚为满意的表情,嘀咕了一句:“可堪大用。”
太子刘澄听到了这句话,但不确定信王指的是谁,于是故作疑惑状:“父王刚才说什么?”
“这份告示,以你的名义发出去,年关已近,大事当前,需要稳固的民心,结案吧!”信王没有正面回答刘澄,而是把话题导回了正事上。
三日内,各州太守都拿到了这份结案告示。一时间,各州主城和重要驿站,都纷纷进行张贴和宣读,民间亦口口相传;襄国上下,家喻户晓。
这虽然是一桩李玄忠口中那种“不足为道”的命案,可结案告示中所表现出的严谨,恰恰反映出朝堂对民生民意的重视和关注;随之带来的安全感,更是博得襄国民众的一片赞许之声。
这番操作下来,原本对于王权更替十分不利的局面,竟出现了逆转之势:它不仅化解了京城近郊突发命案所引起的惶惶之心,还趁机展现了太子刘澄德才兼备的统御能力!
另一方面,在京城各省各部眼中,这份告示结尾的落款虽是中书院,可众人看到的却是“婠?”这个名字。
刘澄得到了民众的认可;婠?得到了朝堂的认可!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淮州淮安城东门,一个身着银灰色罩褂的熟悉身影,混在围观告示的人群中,默默地看完了那十几张纸的内容,又默默地挤出了人群。
那件银灰色罩褂的工艺,与李礼的斗篷如出一辙——此人正是相府师爷,骆钦文。
看到骆钦文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两个民夫打扮的人立刻凑了上去:“师爷,现在去哪儿?”
“去程帮主府上,收拾行装,准备返京。”骆钦文边说边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出城后,沿石板路继续向东而行。眼前的地势逐渐平坦开阔起来,远方低洼处可见面积广阔的滩涂,三三两两的制盐工正在滩涂上忙碌着。
此处便是淮州的盐田,由盐帮代为看管、开采、经营的襄国“钱袋子”之一。
出城约六、七里地之后,一条向南的石板路将马车导向了一处青石高墙围砌的院落。
说是院落,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城寨——坚固的青石高墙后面,矗立着四座哨塔,两两一组持弓负箭的守卫居高临下的监视着任何企图通过青石墙那个门洞进入院落的不速之客。
门洞虽然没有厚重的门板,可是上方挂满了手臂粗的铁链,被几股麻绳卷缠着,藏于缝壑之中。细细看去,铁链上不规则的分布着刺状凸起,若是被其砸中,非死即伤!铁链垂下之时,宛如门帘,亦可有效阻挡意图冲闯侵入之人。
眼看骆钦文的马车靠近,门洞两侧的持矛守卫绕过拒马,包夹了过去。这些守卫全都身披轻便的皮甲,显得相当精干。
“盐田重地,请配合查验!”一名守卫伸手做出阻止状。
驾车的民夫勒停了马匹,接过骆钦文从车内递出的令牌,径直来到守卫跟前。
“碧鳞军参见丞相!”查看了令牌的守卫,毕恭毕敬的对着马车内的骆钦文说道,随后转身挥了挥手。其余碧鳞守卫见状,立刻挪开了门洞前的拒马,为马车打开一条道路。
进得门洞之后,向东是一条通往海滨滩涂的石板路;向西是青石砖房和油布军帐混杂组成的碧鳞武库和营房,其中一间砖房上,“监盐”二字相当醒目;向南则是一片用篱笆扎围的,被修剪得十分平整的,近一丈高的珊瑚树高篱。
这片珊瑚树高篱有左右两个绿门造景。哨塔上的一名守卫注视着马车逐渐向高篱靠近,随即抬起左手,展开了一面绿旗。
驾车的民夫见状,便将马车停在了左侧的绿门处。骆钦文下车,步行进入了高篱内那仅可供两人并排而行的石子小径。与此同时,高篱中部呈方形排列的四根高耸立柱中间,缓缓升起一个平台,一个碧鳞守卫手持一红一绿两面旗子站在其中,似是向导。
顺着石子小径前行十数步,一个岔口出现在了骆钦文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