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风景(上)(1 / 2)

铜牛挽歌 是月汝呀 6461 字 2023-05-24

金城见无人应答自己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失面子,他有些不悦地瞧了一眼夏波。对方身板挺拔,高大,察觉到他的视线,微侧过来,两人身高的差距让夏波的头微低,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心中的不悦又浓了些,反倒是脸上就笑开了。他道:“夏军官,叶大帅的任务,您可还记得?”

秦望舒听着挑了一下眉,她也跟着转过头,只不过视线越过了金城,落在了夏波脸上。

夏波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不算好道:“多嘴!”

金城突然就笑了,他和蔡明虽无血缘关系,但同为胖子,一些表情做起来倒像是孪生兄弟般,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学了谁。

“夏军官怕不是这些日子乐不思蜀,忘了吧?”他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的谄媚,稀松平常的像是一句寒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夏波,一瞬也不放过。

夏波没回答,秦望舒在此时却轻哼了一声。这点动响吸引了蔡明的注意力,他转过头,见秦望舒嘴边挂着笑,有些嘲讽又有些开怀,就像是听了个笑话。

“秦作家可是有高见?”

“高见算不上,”她没有一点虎落平阳的自觉,反倒是比之前更神气了几分。“只是觉得金会长这口才不去说书有些可惜了,叶大帅和你什么关系?”

她话转得突然,饶是早有准备的夏波也是被问得一愣,更别说金城了。她又轻笑了一声,面上满是笃定道:“金家有钱,叶大帅的钱袋子,当狗的滋味好么?”

金城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明明是白面一样软和的脸,却沉得有些怵人。秦望舒不管这些,她啧啧了几声,又趁机挑衅道:“你不敢杀我,叶大帅也是。”

金城一听,又笑开了,笑意璀璨的有些刺眼。他鞠了一个躬,极为真诚道:“秦作家真是会说笑,叶大帅和教堂关系一向亲如一家,瞧您也像是看自家侄女,怎么会说这个名字呢?不吉利。”

他挥了一下手,严肃道:“不吉利!”

秦望舒笑意不减,她意味深长地盯了金城一会儿,玩味道:“金会长也知道?是了,金会长一向是个聪明人。”

金城心里突然一跳,他其实与秦望舒没打过交道,只是远远在几处有过照面,再多的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和坊间传闻。教堂的存在本就带了些神秘的色彩,秦望舒更是其中翘楚,但真要让他说起来,大抵就是个侥幸投了好胎的女子。

“叶大帅赫赫威名,保一方安宁,他与教堂合作是强强联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总要有个替罪羊的。”她凑到金城耳边,压低声音道:“金会长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替罪羊吗?”

她话刚落音,就拉开了距离,没有给金城一点机会。她目视前方,身上是被绑得死死的绳子,手腕固定在身后,狼狈的模样丝毫影响不了她这个人。

金城知道秦望舒是好看的,报社一直宣传美女作家的噱头让她与其他人区分开,他并非是轻视,只是瞧见了自己女儿,觉得女人终究不过是搏个好名声嫁人罢了。所以,在知晓叶大帅打算时,他认为小题大做却也因为清楚身份,并未多嘴,现在看来,主教的担心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抛开眼下的利弊不谈,他升起了一些莫名的惋惜。于是道:“秦作家可真是投错了胎,应该当男儿的。”

这个时代对女性终是有诸多限制,哪怕西潮盛行,但半是解放半是愚昧,都算不得平等,只是无端给了人希望,可往往这点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他的话像是大海中落入了一滴水,没有引起丝毫波澜,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或许水滴本身,也不在意。

三人陷入了沉默,秦望舒也不知在想什么,满身的尖刺突然收敛了,让夏波一时间不着痕迹地看了好几眼。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担心会在金城面前暴露,反反复复几次,直到铜牛面前都未开口。

铜牛腹下依旧烧着火,扑面而来的热浪让金城退了一步,周围空气都被烫得一阵扭曲。他歪着头,绕了一圈,刚想伸手去摸,又想到了什么停在半空中。

他勾了勾手,一位看着秦望舒的下属凑上前。他指着铜牛道:“去试试。”

那人一听,脸色大变,踌躇不前。金城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转过头,他瞧见下属满脸大汗,原本沉着的脸色突然转晴,他笑了一声,挺着的肚子跟着一颤,嘴边的小胡子动了动。

“害怕?”他问道。

下属听了面色又是一白,弯着的腰像是佝偻的老人,日侵月浸下已经固定了。面对金城的问题,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敢发声,只是长褂下的两条腿颤得厉害。

金城安慰地拍了拍他肩,隔着衣料下的身躯在抖动,他抬眼瞧着始终不敢对上他的下属,终是松了口道:“你也跟了我不少年,算了。”

那人如获大赫,原本愁苦的脸一下子就松了,像是绷紧的弦。秦望舒眯了一下眼,她往夏波所在处靠了些,果不其然,下一秒金城脸色突变,按在下属身上的手像是催命符,拽着他往前狠狠一推。

“啊——”撕心裂肺地惨叫划破天际。

铜牛被火烧了不知多少天,不说牛身温度如何,光是周遭就是滚滚的热浪,多待一秒都像是肌肤要被烧焦,更别说整个人贴上去。

“哈哈哈哈——”金城爆发出一阵大笑,配着下属的惨叫怎么看都是一副渗人的场面。他笑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对秦望舒和夏波鞠了个躬,歉意道:“下人不听话,让两位见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点点擦拭手指,就连指缝也没放过,可他手分明干净得很。擦完后,他随手把帕子丢在了火堆里,丝绸的帕子没一会儿就被烧得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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