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时分,万籁俱寂。
泗州城以北坐落在乌雨巷的一处府邸。
府邸外左右两边各自摆放着一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子,显得极为阔气。
这座府邸门匾上写着苍遒有力的两个大字:沈府。
门匾用的是上好松木制成,门匾上的两个字,更是沈家请来泗州城当地名士题的字,就这俩字,算作润笔费这一项就花了数百两银子。
府邸的大门,正敞开着。
从屋外往里头张望,可以看到里面灯火通天。
在门口两边还有着值守的十个小厮,左右各五个。
每个小厮身上所穿布料,都极为名贵,用的都是来自高邮城上等布匹,聘请的是技艺精湛的裁作,一针一线织就而成。
他们脸上都打着呵欠,眼中泛着血丝星子,眉宇间充满了一股不言自明的傲气。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屋里走出一个人的身影时,十个小厮纷纷振作精神,呵欠也不打了,眉宇间的傲气早已消失不见,每人的脸上都挂着讨好而谄媚的微笑,纷纷躬身迅速行礼道:“小的等人,见过沈管事。”
从府邸里屋走出来的人影,正是泗州城商队主事沈金。
只见,沈金穿着一身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沈家两字,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眉宇间挂着几缕忧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对于十个小厮的行礼,沈金也只是点了下头,目光便一直放在幽暗而寂静的两侧巷子徘徊着。
按照日子,计算着行程,这个时候,江都那边主家嫡系的人应该来了。
沈金望着两侧空荡荡而乌黑的巷子街道,不禁紧皱眉头。
家主让他作为前哨先行一步来到泗州城,将在泗州城开办酒楼的一应事情处理好,他便会派沈家嫡系的人会随后就来到泗州城。
并且,就在白日,他还收到了沈家主家派人送来的信笺,信笺上说沈家嫡系的人会在深夜赶至泗州城。
可是,如今都是子时了,却还没有看到什么主家的人影。
忽然。
沈金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大门左侧的幽深而僻静的巷道,抖擞下精神,转身看向门前站立的十个小厮警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待会儿主家有重要的人来,可不要失了礼数。”
十个小厮闻言,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就连带着血丝的眼神也泛着精亮的光。
说罢,沈金便不再看身后十个小厮,开始整顿了下自己的衣裳,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沈金便躬着身,目光里带着恭敬之意站在府邸外准备迎接沈家主家重要的人物到来。
马车轱辘声,乍然间在黑夜中发出声响,让站在大门前的十个小厮,顺着声音,纷纷将视线投望而去。
近了。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中的乘客。
在马车身后,还有一队十人跟着,每个人看上去身材高大,各个都是虎背熊腰,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小厮们的眼神都看直了,纷纷躬着身低着头,目光余光却是紧紧地盯着马车。
沈金快步走到马车前,朝着马车里的人开始恭敬地行礼道:“沈家泗州城主事沈金见过家主。”
因为就在刚刚,沈金眼尖地发现这辆马车外的布置后,便知道是自己的家主亲临泗州城了。
说罢,沈金主动上前,躬着身主动撩起名贵的布帘。
恰在此时,车内也伸出一张白皙的右手,右手大拇指处戴着一个闪烁晶莹的翡翠玉扳指。
渐渐地,从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约莫二十来岁,看上去沉稳而平静,目光平静如水。
仔细看去,他身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垂直颇有质感,腰束月白牡丹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上去极为精美绝伦且古朴沉郁。
满头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径直下了马车后,沈万三抬起头对上了沈金的目光:“这些护卫,你安排一下,尤其是马车里的东西,让下人将它们搬到书房。今夜,我在书房歇息。待会儿忙完后,来书房见我。”
沈金点点头:“是,家主。”
随即,沈万三便不再理会沈金指挥着十个小厮开始从马车里搬出东西,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匾上的沈府二字,一时间怔怔出了神。
沈万三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沈金早已安排好的书房。
书房里面一应设施俱全,该有的布置一件也不落。
沈万三环顾着眼前的这间书房,盯着书房里正点着的熏香,不禁眉头微皱。
“将这熏香熄了。”沈万三语调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