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浚埋头苦读,古清华少不得也摆出君主的威仪体面,挺身笔直端坐着一页一页翻看。
没过多久,古清华便有些忍耐不住了。这不能怪她,实际上这些东西第一太枯燥,第二她看不懂,第三她认字很艰难。要知道,她的繁体文言功底跟现代社会绝大部分人一样,那是真正的“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就算如今识得多了几个,可是,得利于平日看奏折为了效率优先通常是湘琳代口代笔,以致于她的水平停滞不前。可是此时,她又不可能将湘琳叫过来给她读,如此岂非颜面无存?所以,看着这一行一行竖着记录甚至还有些龙飞凤舞的繁体字,她的痛苦实非言语能形容。
再一看进度,人家苏浚远远领先,对比之下,她简直要坐不住了!
幸好,恰此时,湘琳轻移莲步自外入来,恭声禀道:“陛下,苏姑姑有要事禀报,请陛下——”
“朕马上就来!”古清华是大大松了口气,望向湘琳的目光无异于望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正欲起身,却又向湘琳道:“去,将素莺和宝鹃唤来,命她二人好生侍奉着苏侧夫,要茶要水别怠慢了!”
“陛下厚爱,臣夫惭愧!谢陛下恩典!”苏浚听罢从卷册中扬起头冲她一笑点了点。却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撇:他就长了张那么不值得信任的脸吗?什么好生侍奉着?还不是弄了俩人来监视他!
“朕有事先出去,苏侧夫自个慢慢看。若是累了,便在这儿歇歇,午膳也在此用罢了!”古清华笑了笑。
“臣夫谢陛下!”苏浚如是答。
待宝鹃和素莺进来,湘琳又交代吩咐了一遍,古清华这才随着湘琳出去。
一出书房,古清华回头瞧瞧,动了动浑身酸疼的腰骨,悄悄向湘琳笑道:“多亏了你!苏姑姑也真是及时!”
“哪里关苏姑姑什么事?”湘琳瞅了她一眼,道:“是奴婢料着陛下不习惯,所以编了个由头令陛下脱身罢了!”毕竟,她代表的可是自己,在人前失了仪,人家笑话的可是“古清华”!
古清华有些尴尬笑了笑,讪讪道:“好湘琳,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过,”湘琳正色道:“往后奴婢可不再帮着陛下念奏折,亦不再帮陛下写奏折了!陛下歇一歇,还是自个回去慢慢看吧!”
古清华胸中一滞,苦笑叹道:“也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湘琳乃**宫女身份,她便是再信任重用她,暗地里商量个什么倒罢了,却不可能让她参与朝政,此例一开,后世必将贻害无穷,这是湘琳也不愿意看见的。
一连数天,苏浚几乎每天都泡在紫宸宫,与她一起埋头在户部各种卷册之中,寻找、甄别着需要的各种信息。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够尽如人意。
看着古清华泄气的眼神,苏浚没来由心头一黯,苦笑道:“陛下,臣夫已经尽力了!”这些天,与她朝夕相处,见识了她行事作风,更深深了解了她的幸苦与难处,苏浚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难怪,她不肯相信任何人,她所处的位置,又何尝许她相信任何人!
“朕知道!”古清华亦叹。
“何况,收获也不小了!”古清华勉强笑了笑。至少,自己不再两眼一抹黑,其中的弊端亦可见一二。可是,她心里仍是隐隐担忧,发现的这些问题,她总觉得好些是议政王有意无意故意透露给她的,而这可不可以看做是议政王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至于他为何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是否可认为,因为他要隐藏更大的问题?
不独是他,苏浚竟也是同样的看法,好言提醒她早做准备,古清华听罢不由心中一惊。
苏浚一见便知她其实也想到了这点,心中略宽,便又微笑着安慰她道:“陛下放心,议政王将户部权限交回陛下,但户部尚书堂官及各级官吏都仍在位,为着自身利益考虑,料想他们也不至于那般糊涂!”
“你说的也是!”古清华心情略好,想想果然如此,户部上下官吏都在,倘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自己也脱不开身。
“这些日子陛下也累坏了,不曾好好休息,臣夫告退,陛下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吧!后日交接,方有精神应付。”说吧,苏浚温言道,望着她的目光闪过不曾掩饰的关切。
古清华的心“咚”的跳了一下,下意识别开眼神,想想自己也为自己丢脸,堂堂天子,岂能被侧皇夫目光打败?于是暗暗咬牙,直直的看进他的眼底,儒雅端庄微笑点头道:“苏侧夫也辛苦了,也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朕,不会亏待苏侧夫!”
苏浚心头突的一落,默然躬身道:“是,臣夫告退。”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他起码已经掀开了冰山一角,原来,冰山会消融,也会重新凝结。
苏浚苦笑,慢慢退出了紫宸宫,临走回头,心头默念,总有一日,他要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