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王的本意她岂不知?她没有那么天真,真的以为他心甘情愿归政于上。她毫不怀疑,此刻只要她一答应下来,背后他立刻便会肆无忌惮的动手脚,将她闹得下不来台,便是先前辛辛苦苦建立的威信也有可能会荡然无存。
他终究是手握权柄二十几载的议政王,门人亲党遍布天下,其间之盘根错节之关系,交错相连如蛛网,说不清,辨不明,一下子真把他逼得急了,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受损的,是国家社稷和无辜百姓。
“议政王这是什么话,”古清华微笑着开口,缓缓道:“这些年来,全赖议政王辛苦主持,宵衣旰食,今日交到朕手上的江山方是这一派繁荣锦绣之局面,议政王功在社稷,造福百姓,朕从未忘记。朕年轻识浅,初登大位,正要依赖议政王治理国家,议政王这般说,叫朕心里怎么过得去?朕之所以要求亲政,不是对议政王不满,更不是有所猜忌,实乃天子之责,不敢轻易推脱!这千斤重担怎能让议政王一个人扛?不然,将来百年之后,朕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和古氏列祖列宗!”
古清华说毕长叹,一脸的悲天悯人,忧国忧民,语重心长。下边诸臣看在眼里,心中感动,胸口萦绕着一团似酸非酸似涩非涩的感觉,陪着古清华一起感慨,眼角都有些潮润了。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番话听起来确是十分感人的,而且,身为君主,对臣下说出这么一番体谅、鼓励、开解又坦诚的话,只要不是石头人,不能说没有感动!
同样的,议政王也有一刹那的感动,心潮骤然起伏席卷,他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古清华所言字字见真,他就是这样的人,而她,也是这样的人。
可能吗?议政王立刻清醒了过来,心里微微冷笑!笑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还这么天真!尤其当他眼角微扫,见到殿上诸人的表情之后,心里的不甘、不忿和着怒气就更重了!
他又被她利用了一把!
“陛下如此体谅臣之苦心,臣,臣便是肝脑涂地,已所不悔!”议政王满面慷慨悲壮俯首,感动到了极致的样子。随即抬头,决然道:“归政于上,乃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之事,臣明白陛下的苦心,请陛下放心,臣不敢拖延半日!”
“议政王,你仍是不曾明白朕的意思。”古清华语重心长摇了摇头,微笑道:“亲政不等于归政,国事还是要议政王多多操心啊!”
“嗡!”的一下,诸臣又是一阵低低的抽气和窃窃私语,除了当局斗法的两人,无不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实实不懂,这两个前些日子还明枪暗箭争斗得你死我活的人,怎么突然之间都转了性子,说话竟是一个比一个客气、态度一个比一个谦虚起来了!
“陛下……”议政王顿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放下一颗心的同时亦暗暗得意:到底,她仍不敢轻易开罪了他。
议政王心念及此,心头大定,愈加从容,恳切道:“陛下,恕臣愚钝,臣实不解陛下何意?”
古清华心底暗骂“老狐狸!”,稍一沉吟,微笑道:“朕想,国家大事仍旧需要议政王操心,归政之事可徐徐图之,朕不过先历练历练罢了!”
议政王心头冷笑,傲然之气横生,哪怕她误打误撞赢了这一仗、立了声威,那又如何?仍旧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国家机器之运转岂是这般便容易掌控的?哼,她一套一套的客套话说着,实质上,还不是在向他服软?
议政王思及此心情大好,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矫情矜持下去了——万一弄巧成拙反倒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