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孙和闻人均递上去的三本章奏均被裁可。
孟瑄还没想清楚林系怎么突然跳出来非得把他掀翻了去。
上官氏入狱,十二时辰审讯不间断,后因病暂停审讯。
沈庭简通过埋藏的探子得知,林系日后想用公据加多种钞引手段,调控天下税赋。
临安府出榜,朝廷撤除李献可,阮廷等二十余名官员官吏差遣,接受台院察院审察。
李、阮二人先前皆跟从孟瑄自沈系脱身,投入太后门下。
民怨难平,仍要求朝廷罢黜孟瑄副相之位。
中宫召见温执中、沈庭简、孟瑄、闻人钧。
沈庭简见过太后一党鹿贞柔,劝说孟瑄回家休息几日。
沈庭简下诏出榜,昭告民间,孟瑄、高希,已被朝廷暂停差遣,受御史台审察。
高希散值急着回家吊死自己,被温颐斐救下,高希见到了女儿高柔。
夜。
东咸。
床笫之间。
喘息声戛然而止。
林汝洵错愕,下床系好衣襟带子就往西咸跑。
西咸。
张蘅潇才躺下,闻声砰砰砰一阵敲门。
只闻屋外压着一声,“张蘅潇!”
张蘅潇认识林汝洵近十年,他这种语气他倒是头一次听。
正寻思出啥事呢,拉开门。
林汝洵站在门外低着头,一手叉腰,似是中了什么糟心事,手一划,一反常态烦躁道,“出来。”
张蘅潇正披外衣。
温凛追进院里来,她一副笑嘻嘻幸灾乐祸的样子,抱臂斜着身子站,外衣衣角拖在地上。
八成林汝洵这又被她撩炸毛了。
张蘅潇问,“咋了?”
林汝洵轻呼道,“她在我床上喊你名字!”
张蘅潇暂时呆若木鸡,一时又想哭又想笑。
“。。。温凛你!?”
她忍笑很久,禁不住笑出声,拍手回身笑道,“哈哈~”
张蘅潇抬手系上靴后带子。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他的香炉,正冒着烟,她大吸一口,神清气爽。
林汝洵倒抽凉气,叱道,“你把香炉放下!”他扭头就朝她走几步,她跑着躲,
鹿聿宁罩好外套,冒出头来,呆呆问道,“这是咋啦?”
他瞥一眼她那疯样,洵,“鹿鹿你凛凛姐在我床上喊你家官人名字!”
鹿聿宁闻后不禁唇角上扬,赧然颦蹙,“真的要一张床四个人嘛。。。?”
温凛举着香炉,笑意嫣然喊,“鹿鹿!这你还不得让张老板跪个七八夜以证清白?”
张蘅潇拍拍外衣衣角上的灰,朝温凛笑着骂道,“你是又喝高了还是服错药了。”再一挥手,“鹿鹿你罚她绣三百多牡丹。”
鹿聿宁一双杏眸亮晶晶的,问张蘅潇,“她绣一朵都眼晕手残想拆你房子,绣三十朵东西咸还不得被她夷为平地?”
林汝洵说,“鹿鹿你罚她三百朵起步。”
温凛抗议道,“啊啊鹿鹿不要!”
鹿聿宁柔声笑道,“那就三朵吧。”
“鹿鹿?!”
”鹿鹿!!”
温凛抚手雀跃,他再追去,进身要把她手里的香炉抢走,“你把香炉放下,那里面有底也伽!”
林汝洵终于拿回香炉,往东走,警告她说,“三十朵牡丹,少一朵我上朝把你的事全劾出去。”
张蘅潇目送他俩出院,希望他俩一直好,希望温凛别再误伤他这位正准备洗洗睡了却又被砸门砸起来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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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旬假,不用上值,不用上朝。
上午。
林汝洵收到温颐斐消息,说高希活着呢,说赵汝砚要娶高柔走,问怎么办。
他让金玉告诉温颐斐,只要他温颐斐别祸害高柔把高柔娶了就成。
他给沈庭简沈府递了一大堆公文,又跑去宋府,逼临安府尹宋濂给临安府九县加贴钱。
路上撂一眼朝天门前人已散得差不多。
到了宋府。
宋濂真想给林汝洵磕几个头,宋濂在外头跟着沈系捞钱捞得辛苦,回家钱又被他逼着全漏出去。
赶上林汝淞和他妻子宋尔茜过来宋府,断家务事。
林汝淞说他没再养小妾,宋尔茜把他医官的大夫同僚都叫来,让他们评理。
林汝淞看林汝洵也在,喊一嗓子哥,让他哥助他脱身,他哥跑了。
傍晚。
东咸。
温凛归府。
北院山水潭边上见四人一桌牌局。温颐中,林兑卿,张蘅潇,鹿聿宁四个人凑了一局。
她心想好家伙,这一病一残能凑一桌打牌,她哥手上还包着药布,她哥竟还会打牌。
跟张蘅潇玩牌,这三个人要把亵裤都输去。
推门入林汝洵书房。
章奏公文劄子奏疏信件规规整整一摞摞,砚台上的墨已风干。
他不在。
她在自己屋里寻见他。
场景有些熟悉。
瞧他在榻边上窝成?团,卷着她的薄被,抱着她的蚕丝垫?,迷迷糊糊打盹,脚踝硌在榻沿,倒也不?他掉下来。
想是他来她屋里寻她,却没找着人。
她坐他旁边拍拍他,“你怎么跟个猫似的,在哪都能窝着。”
他撑起?体来,揉了揉脸,四处看看,半晌迷茫,缓了好?会?,好像在回忆什么,“?时了?“
她笑着没回答,推着他的肩放他躺下去,胳膊撑着榻往他?上压。
他蹙眉问,“嗯?”
她明眸流波,狡黠一笑,撤身下榻。
去了门前,同外面人说上几句。
送进来一盘茶水。
他半坐起来。
她回来举在他眼前一圆刺绣崩架。
他揉了揉眼睛,上边还真绣着牡丹轮廓。
她凑前微微俯身,持着那绣绷向他展示,美目媚俏,倩然眨眼笑说道,“林签枢,您看小女这牡丹绣得如何,您可还满意否?”
“。。。”他问,“又甩工给叶菱了?”
那绣绷被她丢在他身上,“这我自己绣的好吗!”
他将绣绷自身上拾起,坐去榻沿,捧绣绷端量。
半成不成,沿着轮廓向内绣的,横看竖看也似个成品。
那牡丹本该雍容,却被绣得神形。。。潇洒?
针针逼紧,一呵而就,收尾几针透着不耐烦。
他指尖摩挲在立体正戗绣线上。
再捻开绣绷锁扣,取下绣布,摊在手心,“你还真会呀。”
她自窗边手里托一建盏,另一手拿杯盖拂盏,“我相府嫡女好嘛!”
他笑了,“忘了,您相府嫡女,温执中来了都得给你行礼。”
他凝目在她手腕。
她一直有他给的镯子带。
今日空空一节皓腕。
他闪神一悸慌张。
心下隐约一搏抽痛。
以前二人吵得不可开交,闹得禁军敲门,问是不是有人行刺。
砚台没墨那一架,她自官邸搬出。
他知道她不是置气。
两个人在太和楼碰见,她抽了他一巴掌。
出了太和楼,她还跑出来追他,问他还疼么。
那时她打他,因由朝里林系对温系见死不救,想踩着温系残躯再度上位。
她总不能跑去把林淮打一顿,怨气便撒在他身上。
他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去。
她不跟他回去,那也好。
他、官邸,皆压抑她。
自此之后,即使见面甚少,即便她与他人如何欢好,即便他的密探递给他的文书里,赵汝泠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
他与她还保留着婚姻关系,说到底是她还是他妻子。
他也一直认为,她心还在他这里。
不知自哪日起,她移情于他人,不再对他抱有何种情思。
很久之后他才察知。
是在温颐斐回来那次,一众人宴饮之时。
那天宴饮,很多人都去了。
院里一堆人,人声喧哗热闹。
她碰上他刚来。
久日未见。
他立于西廊道,她站在南廊道。
两个人视线相触。
她忆起,还有这么个人。
哦对,她还有个夫君。
她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