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盛筵之后,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阵阵炽热于心间燎燃而起。
学堂散学她要有至少十位侍女来迎她,为她备好高轮宝车,置最新贵的衣料,不经意间向同窗小姐透露她这手上的链子有多昂贵。
直到有一天,秦家的五姐儿坐她前边,笑着对她冷讽道,“你爹不过是朝廷里一个四处奉承、替人跑腿的小官,你竟敢如此造次。”
那一刻一定有什么被摧毁。
年后高柔与父亲母亲去径山寺礼佛,她跪在团蒲上,默许心愿,希望爹爹升官,希望娘娘在临安府的钱庄开得更多。
灵验。
那一年很动荡,江丞相被罢黜出朝,两浙商人重新洗牌。
临安府内一时间,多家上官氏银楼、质库、博古坊新筑矗立。
高府日日有许多富商公贵出入。
高家变得更富有,而她的爹爹娘娘却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不经意间她知晓,娘娘与朝廷里一位大人私有牵扯,上官氏的银楼才能在临安开这么多家。
再有一次马球会,她见到了那位孟家姐姐,孟清如。
明眸星灿,巧笑盼兮。
孟清如明明吟诗作对并不出彩,马球场上的宗贵公子却急着捧着一首首诗作,夸赞她的美貌,她只在座上漫不经心笑着。
他们汗撒马球场,不惜鞠杖当长枪大动干戈,赢来的筹品捧在她面前,博她一乐。
她知道,孟清如能那般受人追捧,不仅因为容貌姣好,还因为她是尚书之女,孟瑄官至户部尚书。
高柔去径山寺还过愿,回府路上她心里念道,娘娘的银楼业已繁盛,爹爹什么时候升官呢。
再有一日,她的爹爹果真升迁,一跃成为沈系要员。
高希与上官氏向来宠溺高柔。
她绞尽脑汁挥霍无度。
在诗会花会筵席上扬眉吐气。
虚无吞噬一切,眼前搅动着的,毫无生机,高家人身上都像是裹了层层黑泥,满潭污水,水下深渊万丈。
点茶,插花,拂琴,作诗,流光转盼那些世家公子。
平江府最好的料子,太平天宝阁最新的珠宝首饰,西湖畔三路四进院。
她全部拥有。
自高家变得异常富有那日起,母亲繁忙顾不及食寝,且惶惶不可终日。高家府邸修建了佛堂,母亲手上多了一串串檀香珠。
那月母亲三夜未归,她忧心得摔碎屋里所有博古瓶罐。
母亲归家后便病了,一直在喝药。
直至今夜。
“让柔姐儿赶紧走。”
她被府里麽麽塞上马车,甚至来不及同病榻上的娘娘道别,只有她的贴身侍女陪在她身边。
自马车窗柩望着角门前父亲高希悲肃极然,他眼里含着泪光。
她哭得天旋地转,到了港口,驾车的高府侍卫拖着她去了码头。
侍卫身躯一震停滞,前路被谁人挡住。
那人面目她曾识见,俊美异常,他笑着,目色却凶横阴恶。
高柔想起来,他是温凛的二哥,温颐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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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东咸园。
“温颐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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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太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