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直方被林汝洵杀死在侯潮门,张蘅潇承接张家盘,维持着原来的规模。
温凛想可能张直方死前也很无语,知道林汝洵跟张蘅潇关系好,没想到这九公子连他亲叔叔林淮的面子也不看,他站江秋那边的。
江秋死,张家盘缩减不少。
再后来沈庭简温执中拜相。外地商人进两浙,光沈家一个就争走张家盘不少生意。
大商人在府库空虚的时候总逃不过被抄家充国库的命运,这事还是林汝洵对张蘅潇说,“你捐钱吧,都捐了。我保你。”
那次捐钱张家盘真是元气大伤,后期全靠借钱运转,温执中也把族里生意的钱都捐了,温氏的生意也元气大伤。
即便如此,温凛找张蘅潇借钱,他还是会借给她很多。那天张蘅潇也三天没睡觉,一时半会思绪凝滞不知道该回应温凛什么,只扯扯淡淡的笑容,递给温凛一沓盐钞,盐钞能换钱。
林汝洵是很反对的,林汝洵对生意事没有概念,在他脑海里生意维持不下去了就全卖了抵债,债还不下去了就不还,他不知道那是主理人多少年的心血。
温凛取酒归自寝屋,酌饮两杯难眠,去瞧了林兑卿。林汝淞举着医书亦未眠,他退去堂室。
她伏在林兑卿床榻前,林兑卿已是油尽灯枯之时,一双手瘦的只剩骨架,肩颈上有血斑。
初见林兑卿的时候,林兑卿容颜似雪,双眸似琉璃,坐在官宦夫人之间笑靥如花,着荔肉白褙子百迭裙,胭脂襦粉广袖褙子,头上两只白玉簪。而后每次见她都是这套,她和林汝洵一样,这么多年他俩好像一年四季换来换去就那几套。温凛得平江府的好缎子总要送给她,林汝洵就说,“不要送,你送了她也给你当了。”
温凛不解道,“为啥,姐姐缺钱呀?”
林汝洵便看着手里章疏,隔好一段时间才心不在焉回道,“对呀,她缺钱。”
林兑卿是名动临安城的才女,善诗词文赋,她写的诗多半哀吟世间苦难。
她插画品茶焚香信手拈来,她说她是被逼的,林淮就她这一个侄女,品官夫人姑娘间走动,家里希望她不要丢面子。
林兑卿医女,医术承自母族范家。
坐馆看诊不收诊费,各路有疫病,常赴疫区医治病患。
彼时温颐中倾心于她,疯狂挂她的诊号,没病也去找她看病,直到有一次林兑卿疑惑,“怎么又是你?”
林兑卿在诸多筵席上见过温颐中,她认得他,边诊脉边冰冰冷冷地说:“我不收诊费,却总有人贪小便宜,没病也多次来看诊。”林兑卿连温颐中问诊的手记都懒得写,“温公子亦何故来我这里耽误别人看诊?”
温颐中自此可能上了范林医馆的黑名单,他再挂不上林兑卿的诊号。
林兑卿曾与名医江瑜私交甚好,临安府里很多人都期待林兑卿能和江瑜一双两好,那时温颐中在府里是百爪挠心,温凛坐在廊下案前,听夏蝉蟋蟀声声交鸣,看温颐中徒手掰竹子枝叉。
温凛说,“那你去提亲呀。”
温颐中隔了很久才回答,“我去提亲,可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呀。”
温凛摇动手中团扇,“男女婚事,承父母命,你让爹去林家说亲,亲事定下来,人总是你的嘛。”
那年桂子一江秋,天街满红妆,金花笺珍珠冠,他终于娶到她。
林兑卿屋内烛光温和,她双手合住她枯瘦的手,复忆起温颐中,怅然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