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名录大致书毕,枢密院人归回旧座。
礼部翰林院觉得枢密院和皇城司出的人太多,京符放声道,“删了就删了吧,啥子使团啊,全是细作,进来看看你好不好打。你好打就打你,不好打他就先去打别人了,有甚么礼节可言。”
这时开始有很多枢密院官员的下属官员,慌慌张张地入堂屋来奏禀。
陆哲甫自耳畔听过小吏低语,神色一惊,他手里把玩的木头珠串转而快速搓揉。
京符正坐在窗边躺椅处休息。
枢密院兵房副承旨,冯国思看过下属递来的奏报,对下属说,“你往上报啊。”[冯国思。枢密院兵房副承旨]
青衣官员矗立一旁,朝着陆哲甫扑跪于地。
高瓒看过递来的公文,皱眉啧了一声,抬手拂袖将公文往桌上一撂。
堂屋外来了更多枢密院的人,皆跪于门外。
堂中有轻声议论。
陆哲甫后背靠到椅子背上,对门外一众枢密院青衣官员道,“说。”
为首一人满头大汗,“蒙古使臣,在宝应,被两淮军杀了。”
京符闻声自躺椅而起。
枢密院很多人听过之后都从座上站了起来,皆目色严峻看向禀事那人,林汝洵坐在其间也凝眸望着禀事之人。
陆哲甫问,“正使副使?”
枢密院人颤颤,语无伦次道,“就是蒙古,正副使都被杀了。”
京符深深皱眉,拿手躏脸,往门口踱步,“被谁杀了?”
“解仪庭。”“解仪庭。”[解仪庭。淮西制置使]
何笙瞧着,林汝洵听过此话,也缓缓站了起来,凝重望着那禀事人。
门外屋檐下聚集的枢密院官吏又有人小声说,“不是,是赵希淳。”[赵希淳,中立。淮东制置使]
“赵希淳。”“赵希淳。”
何笙瞟见林汝洵眉梢微舒,仿佛松了口气。
京符咂嘴,“哎呦,火气这么大。”
京符遣身边的属从:“去报沈相温相。”
京符又问内侍省都知张良殊:“沈相还在宫里吗?”
…
沈庭简一来,堂屋里人全停下手里笔墨,各自找地对他作揖,“沈相。”“沈相。”
沈庭简扫袖,“忙吧你们。”
沈庭简瞧见陆哲甫和京符,“蒙古使者死了是吗?”
京符直拍大腿,“对呀。”京符拉着沈庭简小声说,“您瞧瞧这蒙古使者,他投胎可真会挑时候,官里正在气头上。哎呦,这我都不知道这朝会该怎么开。”
沈庭简摆摆袖子,“那就开内朝,内朝说。”
京符又小声道,“副使是个汉人。”
沈庭简略有喜色,“汉人呀。”
陆哲甫凑到沈庭简问,“蒙古使者为两淮将领所杀,这可如何是好?”
沈庭简气定神闲回头骂陆哲甫,“怎么办?让蒙古再派一次呗,还能怎么办,人死了我还能给你药回来不成?”
沈庭简瞧不上陆哲甫,陆哲甫是沈家家族里塞给他的人。
上次蒙古渡江攻鄂危及临安,陆哲甫一马当先,迎头送给皇帝一个大奉承,说,臣乞南迁行在所,保国之根基。
那时沈庭简鄙夷道,还往南迁,你都快迁去广东了。
沈庭简扬开声音,“你们别奏太多本,朝会不用奏,宰辅内朝会跟官家议。”
京符知道沈庭简是怕朝会上一说起来蒙古使者被杀了,又要吵得人仰马翻。
若再有人提起蒙古是不是来要钱的,那想给钱的和反对给钱的肯定又要把崇政殿房顶掀翻了去。
沈庭简与林汝洵两相对视了一下。
沈庭简才跨出堂屋门槛,林汝洵便起身追他去了。
何笙听见身边翰林院有不少人在低声说,“这个沈庭简呀。”“真是。”
===
东咸园。深夜。雨停。
温凛知道林汝洵归,却没瞧见人。
半梦半醒中听见院里交谈声吵醒,正疑惑,开门见咸园里头七八位大夫医官,十几位医效,提着药箱的,抱着医书手记的,进进出出。
温凛步入林兑卿屋,屋内烛火尽燃,有几位大夫坐在林兑卿屋外堂,手里举着手记,轻声细语探讨。
再往寝屋去,林兑卿床前几张高桌,桌上铺着各式针灸用具,铺开的线香状灯芯草,几个小盒子里面呈着油。
听一名医官对身后年轻的医效说,“窗户开开,加床被子,下肢垫上。”
老医官点燃蜡烛,为她擦拭耳朵,长条灯芯草蘸油,点燃后移在林兑卿耳旁悬停。
火焰闪燃了一下,老医官立即往林兑卿耳朵穴位上灸灼,随后那灯芯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火便熄灭。不同穴位反复几次。
温凛看着觉得疼,不禁颦眉。
一位小大夫对温凛说:“在给姑娘灯火灸。”
温凛茫然凑到林兑卿床前,见林兑卿面容消瘦,白得完全和纸一个颜色,双眼紧阖,她好似感应到她在身边,虚弱呢喃了一声。
往年在温府同林兑卿相处的画面自脑海掠过。
老医官探身在她右耳作灯火灸。
她鼻尖一酸。
恍然见瞧见金玉在院中。
她上前去问,“怎么来这么多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