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崇政殿(1 / 2)

临安三日雪 防静电 10934 字 2023-06-04

清晨,咸园。

温凛推门而入,林汝洵往她处撂了一眼。

他坐在窗前桌边说,“何笙受了沈系人威胁,他多半会帮着沈系污蔑温颐中,那无所谓。赵一钦他绝不会搭上沈系,他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他绝对效忠于他,皇城司不会修改白洙的供词。大理寺少卿那边,已经做好了。”

她听他声音闷闷的,“哟,你又一宿没睡啊?”

他自顾自说着:“若想有个清明安定的朝堂,温相必须重获权势,继续做丞相。且温相现在也退不下来了。如果两浙林愿意帮温相除掉沈庭简,天下安宁。最怕的就是沈庭简居左相位,林家居右相位。”

她问,“这你能行吗,病了怎么办?”

他叹息一声,她总说他什么事也不同他说,其实他说了她也不听。

温凛凑到他眼前细细打量,他颦眉别过脸去,看起来对她很不耐烦,她惊奇道,“你已经病啦?”

他没好气道,“束上去。”

温凛歪头轻哎了一声,“我是你丫鬟不成?”

“昨日总领司的银子被送回来,户部多半是要增褚了。”他轻咳了两声,依旧自言道,“蒙古是要出使团了,还没正式发碟书给我们。”

她手里捋着他褐色发丝,惊异道,“哇,你已经有这么多白头发了啊。”

他双目散焦看着镜子,眼底晦滞无光,“今日朝会之后,温颐中轻罪我有把握,能不能提前出狱我说不准。”

他声色掺杂忧虑,“官家是不是不信我了?”

停了片刻,他倏有颓丧,“我宫中无人,宫里的消息也时常迟迟才得。”

他倏而敛起眸子,“当年萧相败,身死,其妻子儿女于淳庆年间受尽折磨。薛增败,其妻其子皆惨死。”

说到此处,他曾亲眼见证薛家败落,薛增病死台狱无人收尸,薛应行被人私自仗杀于狱中,薛忱跳船,薛增妻林氏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毒死。

若这些景象重现于温家。

咽喉似骨鲠塞住刺痛,他缓缓问她,“你不害怕吗?”

温凛心说那还不都怪你,杀官眷就是你和江秋开的头。温家败势林汝洵日夜忧心怕得要死,当初他刀砍在裴宋家亲眷身上,他倒没想过有朝一日也有刀砍在温家亲眷身上。

她没说出来,他俩以前因为这个吵过很多次。

林汝洵看她在发愣,她一转笑嘻嘻道,“害怕呀,这不是跑您这儿来了吗?”她又探身趴跪在他腿上,装模作样泣道,“林大人您可得救救小女子啊。”

他倒抽口气,她脑袋后边是桌沿他又不好推开她,只得无奈骂道,“你抽什么羊角风。”

她眼睛亮亮的,神采矍铄,他深深叹息,揉了揉她的头。

她把他手腕推回去,拍拍手站起来,取桌上簪子,簪过发冠侧边簪孔,悠然道,“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我爹前几年诛杀那么多沈系人,没有官家点头,我爹能这么干?我爹不帮他打散几个大户,北边军费都凑不出来,他总该记得恩情,护着点我家呢。”

他潦草喝两口粥,上朝去了,她知道今天的朝会要紧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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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何笙来说,过了昨夜与今日,恍如隔世。

何笙的女婿被贬淮西,小儿子不可再考取功名,而何笙却能依旧做官。

至于这场朝会,何笙听也听不明白想也想不明白。

京符,“温颐中案还未上申刑部,怎可轻断无罪?”[京符,中立。工部尚书,权礼部尚书]

大理寺少卿,“大理寺早已判罪递交刑部。”

有人说,“温颐中已画押签日,若非温颐中自认无冤无滥,他何故签下属实?”

大理寺少卿,“他昨夜喊冤了。”

京符,“画押后喊冤?”

户部侍郎林汝孙,“刑前喊冤,案件重审,以防枉滥。”[林汝孙,林系。户部侍郎,原刑部侍郎]

白洙被传召入殿,白洙走路发跛,面色憔悴。

白洙伏跪,“罪臣白洙,原都督府参议权各路宣抚判官,参见陛下。”

刑部尚书姜补,重新省略审问道,“白洙。温颐中可有指使你,以核算结果为威胁,向方秀索要贿金?”[姜补,不明。刑部尚书]

林汝洵笃定白洙不会攀咬温颐中。

白洙字字庄重,“罪臣不曾,温颐中亦不曾以何事为要挟向方秀索贿。”

沈系有人紧声斥道,“白洙此番供状有假!若温颐中不曾要挟于方秀,方秀何故叛蒙!”

御史台的人对白洙说,“你这贼人可是想说是陛下亲派的御史张殊逼反了方秀?!”

朝会后边的内容,何笙已无法参透。

孟瑄很惊奇林汝洵用了什么法子,让白洙没受多少刑虐,而全言庇护温颐中。[孟瑄。参知政事]

沈庭简尽在掌握,林汝洵压根没拿到白洙。

大理寺少卿,“殿中侍御史曾弹劾,温颐中私自扣下方秀陈情信件。”

大理寺少卿,“经大理寺查证,此事并不属实。”

大理寺少卿能实话实说,是林汝洵和沈系退朝官员之间博弈的结果。

大理寺少卿,“夔州路与襄阳府的提举马递铺官员,还有督军行府的文字官陈氏,正在殿外候着,陛下可随时宣他们入殿对证。”

何笙咋舌,大理寺少卿这段话竟无人打断。

沈庭简眸光瞥了一眼白洙,白洙眼里一丝慌张闪过。

白洙突然改口,高声哗叫道,“陛下!陛下,是孟参知手下亲从文字官买通于我,温颐中从未指使我去要挟方秀!”

登时有人对白洙痛斥道,“你这贼人信口胡言!”

白洙,“我受孟参知下属李洛之命,谎言于方秀,称贪墨榷场营收乃是大罪,我亦曾对方秀谎言,京湖曾将军,荆鄂孙将军已因此被温颐中秘密处刑,方秀因此大受震慑。”

再有人诘责白洙,“你可知谤讪朝廷大员是何罪!”

紧接着就有一名高个子的官员指谪孟瑄,“臣劾孟参知操弄权术,为谋求权势官职,置国朝边务于不顾!”

林汝洵看向那高个子官员,很奇怪,是沈系人。

沈庭简淡淡一笑,他觉得孟瑄手下人反应都很慢。

孟瑄手持笏板似作扇子在胸前缓缓扇晃,“我都做副相了我去害温颐中干嘛?害死温颐中我能官升一品?“

高个子冷言道,“孟参知可曾记得,徐大人曾在朝会上弹劾温相与温颐中。当日徐大人所劾奏为,‘温颐中倚核算军赋之名,大肆排斥军中异己,意在窃移军权。应尽早治罪温颐中,以防来日温氏威权震主。’”

清流党傅敏则高声质问道,“温相若因此被罢相贬黜,那空出来的丞相之位,孟参知从不曾觎盼吗!”[傅敏则,清流。翰林学士知制诰]

闻人钧又开始打太极,压住傅敏则的声音,“今日!今日!此班朝会评温颐中的案子。”[闻人钧,林系。参知政事]

黑胖官员批驳白洙道,“这罪人才说自己没有奉温颐中命索贿于方秀,而后又说自己是被孟参知手下买通,才陷害温颐中。这般首鼠两端,其供词亦不足为评。”

再有一位证人被带入殿内,是一个年轻人,着绿色公服,步态稚气未脱,而眼神却非同寻常坚毅,他跪拜于地,起身时身形有一息僵滞,“罪臣江无,原枢密院驻鄂州督军行府校验文字,参见陛下。”

白洙此时在落泪。

大理寺少卿说你说吧。

江无掷地有声,“白洙在离开方秀辖地之后,让我启程回方秀帐,给方秀递消息,说曾将军和孙将军因贪墨公帑已被温颐中机密处死,温颐中实则不曾如此行事。”

绿色公服年轻人还在等黑胖官员驳斥他,还准备控诉白洙杀人灭口一番,大理寺少卿却招招手,阖门官员搬上来一盒劄子。

大理寺少卿节略奏禀,“有人先扣下方秀陈情章奏,又将这些章奏藏入温颐中督军行府之中,以诬陷温颐中私扣方秀章奏。”

“这些都是从签枢督军行府搜出来的,方秀陈情章奏。”

“这些章奏中,一些本应递往临安,另一些则本应递往鄂州温颐中督军行府。”

“递往临安的章奏,被滞留在夔州路摆铺,没有送到临安。递往鄂州督军行府的章奏,也被滞留在襄阳府摆铺,没有送到鄂州督军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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