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门官员开始宣引朝臣入殿。
何笙听见边上有人冷不丁吭声,“哼,真像个土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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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士表,叩首,“臣,劾温颐中陷害方秀贪墨军饷!温执中势大蔽天!数次扣下方秀陈情章奏,致使方秀状告无门,走投无路,于二月三日领江阳全区辖境投降蒙古。”[徐士表。监察御史][温执中。右丞相,枢密使]
高希,跟一句,“附城中官民兵两万五千,财粟十万,军器八库,江阳金银盐钞不与。臣附请治罪温颐中。”[高希。吏部左选侍郎]
曹璇珩道,“温签枢秉公处事,而且他跟方秀无仇无冤哇,干啥陷害方秀?”[曹璇珩。监察御史]
京符挑眉,“秉公处事?哎,对,你跟他弟弟是好兄弟,你替他说话。他在荆襄,哎,谁给他送礼多,他给谁判罪轻。方秀那么穷酸一个粗人,哪里懂这些,没给温颐中送钱,温颐中可不给他扣个贪赃的帽子。”[京符。工部尚书,权礼部尚书]
曹璇珩感觉被京符揶了口搜馒头,侧目道,“不是,”
林汝洵顶掉曹璇珩的话,声音颤抖,“陛下,温签枢清廉尽忠,行谊刚方。其审视国情,申饬法令,更置赃官,积金国储。惟因革损益,贪廉通阻,才至于为权奸构为贪墨军饷势大蔽天。舆情咸冤。”[林汝洵。枢密院都承旨]
京符侧身,“哎,对,温颐中是你姐夫。你就是说出花儿来,也说不出句公道话。”
林汝洵喉咙生疼,哑然失笑,“京尚书?”
徐士表,“陛下!温颐中倚核算军赋之名,大肆排斥军中异己,其意在窃移军权。陛下应尽早治罪温颐中,以防来日温氏威权震主。”
此时温执中呵呵一乐,没说话。
林汝洵却一听那温氏威权震主六字,扑跪于地,“陛下!”
皇帝调换重心,胳膊靠去右扶手。
“行啦,别吵了,抓紧议事吧。”闻人钧是两朝重臣,无奈道,“江阳丢啦,现在真要议的是重设四川的布防。”[闻人钧。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
林汝洵作罢,余光瞥见林汝孙拿眼神剜他,只觉殿外的冷风全簌簌吹进了心里,想不起来原本要奏甚么话。
陆哲甫,说,“枢密院已经出了,四川制置谢蕴言的奏报也已奏过陛下。”[陆哲甫。知枢密院事]
冀宗璞,佯装愤懑道,“方秀他敢叛蒙,我们就把他的兵杀得一个也不剩,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见蒙古人。”[冀宗璞。京湖制置使]
徐士表,“陛下,温颐中。。。”
皇帝,“哎?让大理寺先审着。”
沈庭简,孟瑄,林汝洵:“。。。”
闻人钧往后面看,尽力岔开论事风向,“那个,那个谁,广西来的,你不是有事要奏吗?”
涂有开,颤颤持着笏板,转身出列叩首,离皇帝太远怕皇帝听不清,涂有开大声喊,“陛下!臣,广西钤辖加遥刺,涂有开,自静江府赴行在。请朝廷置兵措防于广西边境。蒙古有兵下云南之意,广西置兵设防拖到今日,为备不测,实在是不得不做。”[涂有开。广西钤辖]
涂有开话音落,寂然无声。
陆哲甫,“枢密院昨夜实封边报,蒙古朝廷在议论兵下云南,确有其事。只是蒙古未有措兵举动。”
若不是涂有开此时举着笏板,他真想抓耳挠腮骂两句,要是蒙古在议论攻两淮,朝廷绝不会是这般轻视的态度。
姜补,“置兵广西实有必要,但此事仍需再议,只是就算是议定。”姜补望向林汝孙。[姜补。刑部尚书]
林汝孙问,“开支详目你有递到户部?”[林汝孙,户部侍郎]
涂有开,“禀大人,臣于去年八月早已上呈。”
因为户部没钱给广西置兵。
后边就是林汝孙说没钱要增褚,一大堆人反驳,林系也没作声。
温执中委顿,似乎他反驳增楮已经反驳过很多次,“不可增楮,纸局绝非是甚么生财之地,应闻他策。”
林汝洵道,“陛下,轻楮则朝廷民间两受弊。萧丞相伐金,时为筹军费,东南会子,四川银钱多行一届,楮币币值骤跌,朝野震惊。楮币值贱经税赋回馈官府,官府税数无增。银交折价,朝廷所支发兵券,诸军衣粮难同昔比,军贫而怨,难以拒敌。民生憔悴,各州县吏无以养廉。楮币滥行实乃朝廷财赋之祸端。”
谢祁凤说,“楮日益多,价日益减,物价升腾,百姓无钱置购粮食药材,民不聊生,恐如宝庆年间那般民变四起。”
姜补说,“若行楮币,必先称提楮价,纵使多方筹措,终是官府自耗资财。”[姜补。刑部尚书]
沈庭简道,“两淮、京湖,川陕,农耕不如往年,田赋是增不得。”
群臣沉默。
林汝孙又道,“陛下,臣,请,两浙东路,两浙西路,江南西路,福建路。这些富庶之地及无战事路,罢盐钞行官班官卖之法,以增税入。”
司徒诺敏言,“盐钞官般官卖易抑配,卖盐官吏不依朝廷法令卖盐,讹索生民。且崇宁元年全路行此法,崇宁五年罢。大观二年,京东京西,两淮两浙行,同增储,盐钞一时等同废纸,大观四年罢。政和三年全路行新盐法,官盐价贵质劣,民不买,官强配,盗国之徒引民变,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境土缩减,私盐滥行,场务苛暴,军人贩私,此法屡屡不能久行。”[司徒诺敏。翰林院学士,给事中]
司徒诺敏知道皇帝在看他,揖礼,“若真是要行官般官卖。行于福建,两广。”
林汝孙显得有些落寞,喃喃道,“行于福建,两广,也是好的。”
林汝孙正想请命,只听身后傅国士颤颤巍巍,“陛下,皇太子宴席上言语冒犯之事经臣查实属不曾有之事,太子殿下年不足。。。”[傅国士。中书舍人,太子右谕德]
傅国士长篇大论还未铺开,京符堵他话,“哎呦,你就别扯太不太子啦,太子不冤太子能给国库充点钱么?”
皇帝,“官般官卖户部再议一议,呈上来。”
林汝孙神色一转,淡然自若道,“陛下,自臣供职于户部,识晓供给总领所财赋名目众多,过于错杂,户部难以统束各路州县财赋收支。总干常私自挪用财赋他用。臣请朝廷出降邸报,公开朝廷对各路制司以公贿私,侵盗钱粮官将之刑处,示天下以公道,二来鞭敲各路总领所。”
姜补道,“温颐中卸任,侵盗的钱粮仍应追回临安。”
林汝孙拂拂身,“臣恳请陛下奏准,差遣贤良之士,佐助御史张殊追回公家财赋。”
曹璇珩赶忙接上,“哎,臣附议。”
高希无奈道,“还查啊?北边查的鸡飞狗跳的,您这是想。”
乔之选,“追钱回来,又不是查,您怕什么。”
“准。”
谁知高希话还没说全,皇帝出人意料盖过高希,这句准连林汝孙也不曾想到。
“陛下!”[姜补。刑部尚书]
“陛下。”[徐士表。监察御史]
“陛下!不可!”[谢祁凤。翰林学士、知制诰]
闻人钧附林汝孙之言,“陛下英明,边务财计乃朝廷两大重务。军费不达则边务废弛,税赋难纳则国财空匮。”
林汝孙谦谦一笑,躬身,“陛下英明。”回身对涂有开道,“涂有开,若是追回来财赋,不说广南,边军军费开支也可和缓。”
涂有开看看林汝孙,又看看高希,跪在地上,“陛下,臣,臣请奏准。”
涂有开话音才落的时候,看见十几位他不认识的朝官在侧身回头睨他。
姜补讥讽笑笑提醒他,“已经奏准啦。”
散朝后。
林汝孙与林汝洵在墙边上走,林汝孙看他在朝会上满舌生花,下了朝跟浑身被抽光了力气一般。
林汝孙把他提过来,林汝洵停步换到林汝孙左侧走,林汝孙一怔,要训斥的话趋于温和,“你跟沈庭简他们吵什么,方秀叛逃是温执中休整军吏严重失误,温执中败势已定,对抗沈庭简无用之功。”
他满眼疲倦,满心悲戚,拿好似比林汝孙辈分还大的语气,“五哥哥您不也跟他们吵。”
林汝孙教训道,“温执中说一句你跟一句!你又不是管钱的,你插什么嘴啊?”
他正过头来瞥见一旁冀宗璞,林汝洵朝冀宗璞作揖,“哎,冀将军。”
林汝孙也向冀宗璞行礼,“唉,当时应该查总领司的账,不应该查制司。”
他无心气多说,“温颐中对制司的账一笔勾销,他是查了总领司。”黯然道,“我们沈叔叔再干几年。”他干笑道,“我们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