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李牧桥支支吾吾,半晌没个整句,早失了之前饮酒的洒脱,他明白,母亲为何残忍点出刘家算计,即使不为李静妃之事,她娘家与刘氏结下的梁子,耗完几代人都未必解得开。
“你记住,这偌大的京师,世家皆是狼虎之辈,李徐两家虽无勾斗之心,难防其他人不怀好意!莫要像你姑姑那般,等到对手欺上头来束手就擒,毫无还击之力!”
李牧桥悚然一惊,他本以为躲在白芨巷,远离宫中纷扰,安心与母亲粗茶淡饭度日便没了后顾之忧。既然杨缶能找上门来,难保还有人觊觎张意勍托付之物,谋夺算计够喝一壶了,后背细细密密渗出了冷汗。
徐裳见他有所畏惧,叹了口气,又道:“你莫慌,京师中尚有可信之人,至少奉朔侯府始终站在我们这边,要跟谁亲近,就不必为娘多说了罢!”
一提到奉朔侯府,她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幕幕儿时场景,当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少女,寡言少语稳重果敢的少年,他们五更晨起在校场练武,是父亲最引以为豪的弟子,那名少女是她大姐徐霓,而少年则成为驻守北疆的征虏将军,后来又成了宸国史上第一位异姓王侯。
倘若当年姐姐嫁给聂靖渊该有多好啊,徐裳忍不住作如是想,即使他们后来际遇南辕北辙,千头万绪总也离不开两家故旧,这何尝不是宿缘。
逛完街市回来,慕灵悄悄拉了拉宋浔衣袖问:“浔姐姐,刚才那人借书给你,十日后真去取么?”聂韫礼不由走快几步跟上,竖起耳朵听。
宋浔瞥见背后跟着那人,故意压低声音道:“我想去,你肯相陪么?”她有意气气聂韫礼,省得他下次挡在面前替她回绝,还一口一个“舍妹”。
慕灵歪了歪头沉吟了一番,轻快道:“当然陪!咱们要不甩开韫礼哥哥,他太碍事了!”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叽叽咕咕闹作一团。
聂韫礼满脸黑线,颇有些怏怏不乐,不知为何他对杨缶莫名有了敌意,翩翩贵公子知文识礼自成风雅,怕是再容易令姑娘们动心不过了。
他自知性子清冷,除了与宋浔相识相知外,极少与其他女子打交道,更不知她们平日喜欢什么,嫌恶什么,毕竟他也毫不在意。
不过话说回来,聂韫礼倏然对杨缶身份起了疑,据他所知,京师中“杨”非大姓,亦无名流士族,该不会此人报的是假名,意在同他一样掩盖身份?
他想问翟季,弗届卫对京师了如指掌,就像报菜名一般熟稔,可自从棠城过来后,翟季鲜少在人前露面了,或许是父亲另有分派却没有告知他。
打听一个人说易不易,犹如大海捞针。说难不难,巧的是赵管家听到杨缶这个名字,使劲回忆了一阵,眼神放光急急说道:“原来是他!倒是没胡诌名字,挪了姓氏而已!”
挪了姓氏?聂韫礼茫然以对,赵管家也不卖关子了,解释道:“他本姓刘,杨缶才是名字,刘杨缶,刘尚书庶子,上头还有个嫡姐刘荔珊。因其母出身卑微,故不大抛头露面,整个京师知其名者寥寥……小侯爷,你在何处碰到他的?”
聂韫礼心想,若是刘尚书之子,刘贤妃刘祺钰岂不是他亲姑姑,不正是宋浔与昆狸不共戴天的仇人,这里面……倒是复杂多了。
好个刘杨缶,竟是有备而来,不得不防,聂韫礼准备去告诉宋浔,不料父亲在游廊尽头唤他:“礼儿,今晚随我去趟朗奚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