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奚院位于京师西北角,是前任车骑将军徐兴骏的宅邸。
聂韫礼从小便知,徐老将军是父亲的恩师,也差不多算是半个养父。聂靖渊少年时代一直在朗奚院习武,直至征战沙场才离开。
“阿渊,难得你来,陪我下完这盘棋再说!”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正坐在罗汉松下,虽已白发苍苍,却依然双目炯炯有神,面相威严霸气,一望便知是个有杀伐决断的人物。
“从命!”聂靖渊对这位老人极其恭谦,不敢有违,顺势坐于对面,执起黑子便要落下去。聂韫礼只好陪站一旁,默默注视着棋局。
徐老将军的棋势有如其人,大开大阖,以攻为守,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味。不知怎地,聂韫礼暗生亲近之意,料想他必是光明磊落豪迈豁达的沙场英雄。
反观父亲聂靖渊的棋势,则多了一份谨慎克制,或许是与恩师对弈有所保留,亦或是他本性如此,善于从对手疏漏中抓住逆转之机,打个措手不及。
孰优孰劣,聂韫礼着实分辨不出来,只见两人酣战淋漓,不分伯仲,直至聂靖渊最终棋高一筹,老将军甘拜下风。
徐老将军抬起头来爽朗一笑,自嘲一番:“老夫不中用了!”这才留意到聂靖渊身后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由一怔。
“礼儿,你过来,见过徐祖翁!”
聂韫礼依言鞠躬行礼,尊称一声“徐祖翁”,当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缓缓退回父亲身后。
徐老将军目不转睛注视他,少年一身天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长身玉立,墨眉似剑,清冷矜贵,自有一番大隐隐于市的倜傥,像极了他记忆深处某个人。
那声“礼儿”已让老人袍袖中的双手微颤,他强掩内心激荡,回想上次见到此少年,还是个四五岁的稚童,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欣慰之极难以言表,不由向聂靖渊微微颔首,眼神中溢满感激与喜悦。
徐兴骏与聂靖渊两人对视,无声胜有声,多年师徒亲缘,早已彼此心领神会,聂靖渊此次前来,便是想让老人多年悬着的心有所安放。
“孩子,可曾习过武?”老将军一上来最在意考较功夫,他对聂韫礼多年羸弱不甚清楚,听聂靖渊提过只字片语而已,总以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可习武一事由不得半途而废。
“回祖翁,韫礼幼年曾练过骑射,后来跟着弗届卫翟大哥学过一阵器械,后来……有些耽搁了。”聂韫礼一直为此事遗憾,不由声音也低下去了。
“不打紧,不打紧,你还年轻得很,来得及!习武讲究个循序渐进,切不可贪一时之快!翟季嘛,这小子出身犀渠门,功底倒是扎实,不过教初学者怕不大合适,不如……”老将军捻须沉吟,眼前浮现出一个人来。
聂靖渊暗暗好笑,恩师就是这么个脾气,恨不得一夕之间带出徒儿,百般兵器样样精通。他心知韫礼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免略有担心。
“阿渊,你说常骁如何?老夫认为,他来当礼儿的教头最合适不过!”老将军兴致勃勃推荐,巴不得第二天就让常骁去奉朔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