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不置可否。
仿佛是为了印证禹台运的话,云庐书院的法舟上冲天飞起了一道遁光,落到了广场上,却是一个身材瘦长如竹竿的中年道人。
然而还不待此人说话,朱犰便先一步开口,摆手道:“嘿……慢!这场我不比了。”
来人一怔,激将道:“你怕了不成?”
朱犰无赖道:“不错,打不过你我还留在这做甚。”
他毫不留恋地抛下毫笔,头也不回就遁走,徒留下一脸错愕的云庐书院弟子。
比斗另还有三项规则,胜一场,记一横,同一人连胜两场,记两横,连胜三场,记三横……以此类推。
除此外,胜者不能无故下台,只能等有人上前挑战了,他才可以选择不迎战,自主下台。
这种情况下,下台之人并不会判负,计分也不会被清零,只不过此人却没有机会再次上台比斗了。
而如果连胜被打断,那么就要将此人所累积的横数划去一半。
正因为有这三项规则,将玄、灵、魔三家二十三派成千上万人之间的比斗压缩在了三个时辰内。
如果有人在场上连胜,一骑绝尘,别派有人一旦着急,不想被甩开太远,那么就要上台比斗。
这时候,按照规则,前者才有机会下台,保留赚取的分数。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应战,只是却要冒着分数折半的风险。
取舍全看自家。
而且,从另个角度理解,如果此人能够连胜,说明本身的实力强横,而敢于在这种情况下上台一争高低的,只可能是自认实力要强过他的人。
换言之,这种情况下,会将比斗的水平越推越高,参加的人只会越来越强,大大缩短了在外比斗的时间,尽快决出先后高低,不至于影响进入仙宫寻宝。
“你看!”禹台运看着朱犰转身就走,一副丝毫没有心里负担的样子,“呵”了一声,但语气里却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而颇为赞赏。
李澈到底是在玄门与灵门长大成人的,一些观念终究与魔门有区别。
放在这种时刻,玄门、灵门两家一定是教授门下弟子为了师门荣誉而战,哪怕输了也就叫人无可指摘,堂堂正正,而非是未战先认输,叫人小瞧了自己,小瞧了宗门。
然而魔门却很现实,有了优势,占了先机,我又何须再与你拼命呢?宗门荣誉固然紧要,但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而不是梗着脖子硬上,反断送了自家性命。
他有些惊讶于朱犰走得如此潇洒,正想问禹台运要让自己上场么,没想到忽然那一阵熟悉的耳鸣尖啸又贯穿了他的脑袋。
“嘶……”李澈疼得龇牙咧嘴,死死按住了自己脑门。
一旁的禹台运故作不知,实际却在袍袖内手掐法诀,催动月灵无离反魂术,一边又指着底下广场,道:“看,又有人上台了。”
李澈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
剧烈的疼痛下,他实在没有心思关注别的。
“抬头看!”忽然,禹台运走近两步,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句,甚至引来了周边几人的侧目。
李澈专注于压制疼痛,这一声同样把他吓了一跳,眼眶中瞳孔黑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轮圆月,眨眼之后却后回复如常。
他强忍着疼痛,只能身不由己地抬头,望向底下的动静。
禹台运暗自点头,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新上去那人我倒也认识,灵门青篁观的毛飞薇,这女人本事不差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上场了,是没能被选上进入仙宫么?”
为保留精力与真元,这场比试多是各派无法进入仙宫内部的弟子参加,少有被选上进入仙宫的人上场。
看着底下容貌清丽的女子与那云庐书院弟子战作一团,李澈敷衍的“嗯”了一声。
他早已被泥丸宫内阴冷月华与印玺墨光之间的“短兵相接”所影响,额头青筋暴凸,根本提不起精神细看。
一旁的禹台运对此很是清楚,偏还一直说个不停,就是要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呵……还没与我魔门对上,没想到玄门和灵门两家先互相咬了起来。”
“看见那道棕绿交错的烟芒了么?记住,下次你如果碰到了,一定小心屏息,不要将之吸入鼻中,否则容易引发幻觉,影响你比斗中的判断。”
“呵呵……这云庐书院的弟子唤作杜书敏?看样子特也是清楚那棕绿色烟芒的玄妙的,一直小心避讳,这毛飞薇要败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青篁观的功诀道法大多擅长久斗,杜书敏知道这一点,出手雷厉风行,丝毫没有顾忌法力消耗。”
李澈支支吾吾有一茬没一茬应声,俯望过去,就见到底下广场中心,杜书敏双手掐诀,身后清光绽放,显化出一副栩栩如生的老翁钩蛟图。
画中老者独坐江心,看似随意地甩出一杆,鱼线飞飘落入水中,不旋踵便钓起来了一只头生短角,浑身覆鳞,身上满是蓝灰色花纹的长蛟。
老翁“呵呵”一笑,道了声:“由不得你,去!”
杂色蛟龙仰天发出不忿嘶吼,却只得冲出画外,盘旋着往毛飞薇掠去,将浑身被棕绿色烟芒缠绕的她盘卷在中心,对着她人就喷吐出了湛蓝色的激流。
毛飞薇来不及反应,只好一跺脚下,把滚滚棕绿色烟芒环护浑身,随后取出来自己的本命法宝——一盆兰花,往空中一抛。
花盆飞旋,射出无数花枝叶瓣,变成了一道草木旋风,迎着寒冷彻骨的蓝色激流席卷而去。
只一交触,水雾漫天,草叶飞折,毛飞薇闷哼了一声,倒退飞去,好在身外的棕绿色烟芒有如柔软的云雾棉絮,将她拖住后,趁着冲势飞退出了广场。
比斗中脱离广场,判负。
杜书敏眼见没能留下对手的性命,冷哼了一声,收起身后图画,走到书桌前,在云庐书院底下划上了一横,又在青篁观底下画下一竖。
云庐书院的飞舟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经此,云庐书院一胜一负,算是扯平,而压力,来到了青篁观这边。
杜书敏书罢,搁下了笔,站在场内,静待下一人挑战。
青篁观众人见自家落后,有几人同时飞身而出,但却没定好究竟要谁上场,在那计议,哪知道魔门这边有了动静,黎音宫的古筝飞舟上有人先他们一步,落到了广场上。
禹台运不为所动,看了眼李澈额头,又扫向毫无动静的伏罗派与宸虚派,心中默念道:再等等,再等等,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