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坊与明德坊比邻而建,多是些功勋世家在这里开府建牙。
牟兰城虽然也是军中宿将,却与梁瑞不甚熟稔,而且牟兰城的儿孙辈在京城纨绔中的名声也不甚好,所以梁书这次倒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去的。
“牟云鹏才多大岁数,怎么跑到去丰乐坊去了?”
薛崑半夜就起来抓人,这会儿早就不耐烦了,听见梁书的话里隐含讥讽,便跟着啐了一口,道:“别看牟小少爷岁数不大,可听说早就是逢春阁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要寻个由头往丰乐坊跑,听说昨天是去参加廖公子的诗会,哼,我去看过,不过是新来了几个姑娘他们跑去尝鲜儿了。听说有个叫嫣然的姑娘是花重金请来的花魁,极善歌舞。牟少爷吃多了酒,一直嚷嚷着要给人家赎身呢。”
梁书了然地点了点头,同为纨绔的他自然也知道自污以自保的道理,可牟云鹏才这么大年纪就去秦楼楚馆里自污,只怕是真的有这爱好才是。
江屿正听得起劲,赶忙追问:“那后来呢?赎身了没有?”
薛崑哈哈一笑:“他倒是真的去问了,可鸨儿娘开口就是三万两银子,你让他十几岁个娃娃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江屿哦了一声,兴致索然的点了点头,见梁书正斜眼看着自己,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应该不是因为争风吃醋才惹得祸事喽。”
薛崑点头:“牟家虽然不管束他眠花宿柳,却从不许他在外面过夜,再加上他吃醉了酒,所以二更鼓才响过他就被下人带着走了。”
梁书一怔:“二更?那时候丰乐坊正热闹着呢,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那里动手杀人,难道就不怕被人发觉吗?”
薛崑闻言便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才低声道:“嘿,那三个下人全是给人捏住了脖筋生生掐死的。依我看呀,那牟家怕是被人给盯上了。”
“盯上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崑忽一挑眉,惊讶道:“您没听说?前些日子牟大人的家里就进过飞贼,也是用的大力指法弄晕了守卫,我可是亲眼瞅见的,每人的脖子上都有三个指头印子,就跟那几个死鬼身上的一模一样!”
梁书蹙了蹙眉,转向江屿问道:“捏一下脖子就能死人,你听说过这种手法吗?”
江屿当即点头,随口说道:“讲究指力的武功很多啊,像什么铁指功、鹰爪力、龙抓手,或者是分筋错骨手还有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随便练成哪一样都能捏死人的。只是……”
梁书见他点头却又语焉不详,便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江屿捏着下巴思量片刻,才道:“一招制敌毙命确实不是难事儿,可要连杀三人还不被人发现那可就难了,要知道那可是丰乐坊,随便喊一嗓子就能招来百十口人过来围观的,除非人数对等,否则很难无声无息的杀掉那么多人。”
他眯着眼说完,便转向薛崑问道:“牟云鹏不会是走路去丰乐坊的吧?”
薛崑点头:“因为要去赴宴所以是乘马车去的,要不是有人发现车上没人,只怕那三具尸首还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呢。”
“马车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长乐桥北边有一棵老槐树,就在树下停着呢。听巡夜的兄弟说,是一个赶车的老头发现那马车上没人,辕马也没拴着,过去一看,才发现桥下的码头上躺着几个死人。”
江屿眨了眨眼,疑惑道:“尸体没在水里,是在在码头上的?”
薛崑连忙点头:“可不是嘛,那老头说,他见车上没人就想着过去看看,四下一踅摸就看见桥下的码头上躺着三个人,他以为是吃醉了酒的,结果下去一看才发现那三个人全都没气儿了,上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巡夜的兄弟,这才报了官的。兄弟们过去看时,尸首还热乎着呢。要说这贼人也真是胆大,胭脂河上那么多游船,就算那老汉没有报官也一定会被画舫上登岸的客人发现。”
梁书细细品味了一下薛崑的话,见江屿的脸上也满是古怪的神色,这才摇头道:“不对,这老头有问题啊。”
薛崑一愣,摇头表示不解。
梁书便很做作的撇了撇嘴,捏着下巴说道:“你想想看,半夜三更,一般的人别说是见到三个死人,就算只看见一个只怕也早就吓死了,无论如何都会喊上几声给自己壮胆才对,怎么会那么镇定的跑到岸上报官的?只怕是他逃走的时候遇上了巡夜的官差,担心被人发觉,这才主动报案的吧。”
薛崑瞪着眼睛想了想才反驳道:“他直接把尸首丢进河里不就得了,新死的人总要过几个时辰才能浮上来的,他又何必把人弄到码头上去呢?”
不等梁书说话,江屿便接口道:“把人丢进河里肯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更何况他有三具尸体要丢。至于为什么要把尸体弄到码头上去……也许他是准备从码头上把尸体丢进河里,因为听到巡夜人的声音才没来得及做完,又或者……他更想有人发现尸体?”
薛崑断然摇头:“不可能!你们这都是推测,当不得真的,一个老头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梁书啧了一声,拍着薛崑的肩膀道:“不说别的,单是那老头说他看见牟家的辕马在啃树皮就有问题,逢春阁这种青楼最是周到,肯定会把客人的辕马喂得饱饱的,吃饱了草料的辕马干嘛去啃苦涩的树皮?诶,你别瞪着我啊,我可是从小就跟马打交道的。而且你也说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还热乎着呢,这就说明那些人才死不久,依我看十有八九那老头就是凶手!”
他见薛崑一脸的错愕和懊悔,便又哼了一声,摇头道:“老薛,你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个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