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侄儿手里叠好的药方,王显与几位兄弟纷纷颔首——梁书此子不仅居功不傲,更是一心为公,如今看来竟是他们看走了眼,险些埋没了一个大好青年。
街巷之上,梁书和江屿行色匆匆。走到一处僻静的所在时,梁书终于拉住了江屿。
“救人不是好事儿吗,你跑什么啊?”略顿了顿,才又问道:“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对王老爷子动什么手脚吧?要不然他怎么醒的这么快!”
江屿一把甩开梁书的拉扯,郁闷道:“你别胡说,老大人这叫虚不受补。他本来没病,只是平时吃的清淡,所以人清瘦些罢了。应该是最近补药吃的太多,老人家的身体承受不住药力,这才会病得又急又重。”
梁书猛然想起紫阳真人进京那会儿,王老尚书和北堂老大人都曾称病不朝,当时王崇恩还说祖父是在装病,没想到不到半月竟真的病了。如今想来,还真有肯能如江屿的猜测那般。
“可你哪儿来的万年人参啊?上次一个避蚊虫的香囊你还收了我五两银子,要真有万年人参,你还不把王家宅子给要过来?”
江屿挠了挠鼻子,笑容腼腆道:“哪有什么万年人参,我就是煮了一锅萝卜汤给老人家泄泄药力罢了。之所以说是万年人参,也不过是想让王家人不要再给老大人胡乱用药罢了。一开始想说千年人参的,谁知道他们竟然真有,那我总不好说两千年人参吧?”
听江屿说完之后,梁书好一阵说不出话来,无奈的咂了咂嘴后才疑惑道:“难怪你要跑路,我说怎么闻见到处都是萝卜味儿,诶?可你骗延清干嘛,跟他实话实说不好吗?”
江屿耸了耸肩:“要是王家人和太医们知道我用萝卜汤治好了老大人的病,那岂不是当面砸太医院的招牌吗,所以我才编一个万年人参出来堵他们的嘴,过了今天,你随时可以跟王大人说明实情的。”
梁书砸吧砸吧嘴儿,也觉得江屿的话有些意思,便哼了一声:“你想得还挺周到。”
看天色大约只是申时前后,现在回家还嫌太早,梁书便决定带着江屿先回一趟刑部。一来要把天火案的卷宗入库,二来还要暗中调查一下紫阳真人的来历。
本朝的两位国师全都出自龙虎山,前头那位张天师倒是名头不小,无论在道门或是江湖,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可如今的紫阳真人虽然是张真人的师弟,仙缘道法全都胜出张真人一筹,可偏偏名声不显,梁瑞曾经托人暗中做过调查,只说龙虎山上确实有一位紫阳真人,一直在后山修习道法,绝少在人前露面。
有心请一位知道根底的道人过来辨认,却又怕惊动了皇家,最后也只弄了一副画像回来。梁书没见过紫阳真人,便找人临摹了一张放在刑部,原本打算请崇宁公主帮着辨认的。既然江屿在东宫见过紫阳真人,那就让他看看好了。
两人才到刑部,门房便拦住梁书,说是有个云骑卫找他,足足在门房等了两个时辰。
梁书皱了皱眉,以为是陈影来找自己,便问道:“云骑卫?那人长什么样,是不是个方头方脑的大高个儿?”
门房的小厮摇头:“个子倒是不矮,却不是方头方脑的,那人长得黑黢黢的,满脸的胡茬子,看不清容貌呢。哦对了,说是姓武的。”
梁书听说不是陈影,立时便没了兴趣:“姓武的?不认识,下次再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刘培中说云骑司负责监督百官,便又对小厮嘱咐了一句:“啊,你就说我出去办案了,忙的很。”
小厮点头表示记下了,梁书便带着江屿往值房走。
来时路上,梁书已经把天火案的经过给江屿说了,到了卷房,他便把从大理寺调阅来的卷宗铺在了桌上。大理寺卿龚正为人严谨,手下的差人便都养成了事无巨细的习惯,单是勘验报告就足足写了二十几页,人证口供更是厚厚的一叠,江屿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也才把整份卷宗浏览了一遍。
放下卷宗,江屿长长的吁了口气,感慨道:“这火好奇怪啊。”
梁书看卷宗也有些累了,听江屿这么一说,便把身体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要是不奇怪的话,我至于从东宫把你弄出来吗,怎么,连你也没听过这种天火吗?”
江屿缓缓摇头:“听倒是听过,不过他们都管这个叫地狱业火。”
梁书一听便来了精神,连忙追问:“诶?!你听谁说的?!”
江屿却只耸了耸肩:“前年我去洛阳,在景云寺看《地狱变》的壁画的时候,听庙里的和尚说的。”
梁书“切”了一声,不屑道:“和尚说的你也信,他们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我也没见我爹成佛啊。”
梁书本来是一句戏谑,不想江屿却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地狱业火确实是有的。”